莉莉安曾經聽萊恩講述過一個故事,在那個故事中,身為英雄的主角從頭到尾一直做的就是殺人煉魂的事情,手段不可謂不酷烈。


    他殺死了世界上的諸王諸神,掠奪它們的靈魂為己用,然而這樣卻是必須的,因為隻有這麽做才能夠延續那個殘破的世界……


    雖然萊恩述說的口吻輕描淡寫,但是莉莉安卻從這個故事中讀出了濃重的絕望和悲哀。


    因此,當自己以同樣的手段來成長的時候,莉莉安時常會想起這個故事,思索著,自己和故事裏的主人公的區別,以及自己該向何方?


    後來,經過許多許多次的思考,莉莉安想通了。


    她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生,前十年過著平淡的人生,並沒有因為血脈覺醒得到超凡的力量而變化。


    我的心很小很小,隻裝得下幾個人,沒有任何拯救世界的夢想,莉莉安如是說。


    莉莉安隻想擁有能夠保護好自己愛的人的力量就可以了。


    就算這份力量如何邪惡,她也滿不在乎,自家老師更不在乎這些,教導她的都是如何去騙,去偷襲,這讓莉莉安更是沒有任何的心理負擔。


    漸漸的,隨著靈魂中靈性的充盈,隱藏在莉莉安記憶中的封印在靈魂脈動的衝擊下開始鬆動,記憶的封印本就主要是防止外力的破壞,而對於由內而來的衝擊抵抗較弱,正如頑石也無法阻礙種子萌發的力量。


    莉莉安的神情一動,她想起了萊恩在給她舉行血脈升華儀式時說過的話,這個封印是為了封鎖自己兩歲前的記憶而設置的,老師懷疑這是自己奶奶的手筆。


    那麽,奶奶到底在隱瞞什麽?


    恰是此時,薇薇安不知何時來到了莉莉安的身側,她伸出一根修長纖細的手指,輕輕點在女孩白皙的額頭上,嬉笑地說道:


    “我親愛的妹妹,就讓你看看世界的真實吧。”


    一股冰冷的力量侵入莉莉安的腦海中,成為壓到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本就危危可及的封印在內外交加的力量碰撞下轟然破碎。


    “你……!”莉莉安還未來得及怒目而視,就被卷入心靈的風暴之中。


    暴力破解的後果就是,心靈被卷入風暴中,烏雲同時也圍困了少女的心靈。


    那種感覺就仿佛幽魂在永恒的流質溝壑中盤旋,仿佛乘著彗尾穿過混亂宇宙的眩暈旅程,仿佛從深淵突然飛到月球然後又落回深淵,扭曲歡樂的舊日支配者和長著綠色蝙蝠翅膀的地獄小鬼齊聲大笑,一切都好像身臨其境。


    在經過糟糕又漫長的心靈旅程後,莉莉安再一次回到了記憶回廊之中。


    這一次,兩歲之前的畫麵不再是一片空白,少女深深吸了一口去,走上前去,她倒要看看自己的記憶中到底隱藏著怎樣的秘密。


    女孩漫步上前,放眼望去,眼前的一切讓她整個人僵在原地,呼吸也停止,一動不動,回憶起那可怕又痛苦的記憶。


    那是冰冷黑暗不見天日的地底,洞穴散發著銀色和紅色的光芒,宛若交織的藤蔓編織出的巢穴,盤虯交錯的樹木根係,閃爍著怪異的光輝。


    巢穴的構造嚴格遵循著幾何的美感,脈絡交織,宛如複雜精密的血管,其中流動著詭異古怪的液體,巨大的藤蔓如枝條垂落,上麵碩果累累。


    果實的外皮是透明的,其中的果肉和果核看的一清二楚。


    果肉是藤蔓中流動的淡黃色液體一樣的東西。


    果核則是,人。


    準確來說,是一個個有著同樣麵孔的人。


    莉莉安對那張臉十分熟悉,她曾無數次在鏡子中見過!


    莉莉安快速掃視,看見了不同年齡段的自己,有的是嬰兒的模樣,有的是她四五歲的模樣,有的是她現在的樣子,最大的不過是大概二十歲的年紀,樣貌和身軀同薇薇安一模一樣。


    這些和自己有著同樣臉龐的人全裸著躺在果實中,麵色安寧猶如嬰兒,偶爾鼻孔和嘴裏吐出一串氣泡,頭發在液體中飄浮,她們緊緊閉著眼睛,像是在夢境中沉眠。


    莉莉安的心神一顫,她仿佛回憶起久遠的久遠之前,自己也曾躺在果實中的液體裏,像是回歸母體的羊水,溫暖,安寧,舒適。


    “這究竟是什麽啊?”莉莉安的心正在顫抖,她有一個恐怖的猜想,但她不敢確定。


    在巢穴的中心樹根上刻著一行文字——永遠長眠的未必是死亡,經曆奇異萬古的亡靈也會死去。


    那文字的筆觸扭曲而又瘋狂,好似在流著鮮血般顏色的岩漿,畸形,病態,卻又富有生命力,連視野都被灼傷。


    兩歲前的記憶似乎沒有什麽變化,一直都是這幅恐怖而詭異的畫麵,蠕動的交織的藤蔓,藤蔓上綴著的果實,果實中沉睡的女孩,以及那一行血色的文字。


    莉莉安神情恍惚地退出了記憶的回廊,她現在很想找到自己的奶奶,親口問問她,自己到底是什麽?


    也許是聽見了莉莉安的心聲,薇薇安湊到女孩的身邊,語氣微妙將這個問題的答案說了出來:


    “我親愛的妹妹,你的‘奶奶’應該沒有告訴過你,她和我們,都是初生之土的孩子吧?”


    莉莉安的腦袋漲漲的,滿腦子都是疑惑和不安,被薇薇安一問,條件性地回了一句:“艾瑞莉婭的奶奶曾經說過。”


    “?”薇薇安姣好的麵容浮現出疑惑的神色,艾瑞莉婭是誰?


    “等等,初生之土是什麽?”莉莉安發現了盲點,急切地追問。


    “也許,等你回來,我們可以好好聊聊。”薇薇安指了指畫麵中的聖堂守夜人,示意自己那可憐的妹妹還有事情要做。


    說來繁絮,但其實現實中並沒有多久,考慮到複仇要趁早,莉莉安決定先去錘爆聖堂守夜人的狗頭,再回來和自己這陌生的姐姐好好交流一番。


    莉莉安深深望了一眼畫麵中的白衣人,這一番遭遇下來,她已經冷靜了不少。


    雖然心中怒火依舊燃燒,但是莉莉安至少不會無腦莽上去,她看著薇薇安說道:“好,等我回來告訴我一切。”


    “呐,樂意至極。”薇薇安笑得十分開心。


    望著女孩遠去的身影,薇薇安靠在鏡子旁翹了翹手指,低聲笑道:“地水風火,還差兩個。”


    靜靜在星月湖底臥沙的潮汐與水之龍泰德瓦特突然感到一陣惡寒,它左右掃視了一眼漆黑的湖底,用爪子撓了撓自己的頭,不明所以。


    “又是誰在嘮叨本大爺啊?”


    泰德瓦特吐了幾個泡泡,換了個地方重新臥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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