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慈站在林安逆光的方向,有那麽一瞬間林安仿佛看見了柴言回來了。以前都沒有發現原來冷慈臉還是有點和柴言相像的。林安呆呆地看著他,不知道為什麽就想起了柴言,那張她已經快遺忘掉的臉。


    冷慈抬起手臂,抹掉額頭上的汗。運動過後的冷慈還是有點朝氣的,沒了以往的冷靜。林安會心一笑,拿起礦泉水抿了一口,潤了潤嗓子,“你怎麽會在這啊?”


    冷慈打趣著她:“原來不是來看我的啊?”他順勢坐在林安的身旁,雙手枕在後腦勺那,往後仰著靠在台階上。


    林安玩弄著手裏的礦泉水,“我都不知道你會來參加……”會來參加這個與學習無關的運動會,林安沒有把後半句脫口而出,從口袋裏拿了包紙巾丟給了冷慈,“你擦擦汗吧,你參加了哪個項目啊?運動會我給你加油!”


    冷慈抽了張白色帶著點茉莉花香的衛生紙出來,擦了擦,“你會來嗎?我參加的男女接力賽,和楓溪是競爭對手,你會為我加油嗎?”


    “一起加油啊,誰先跑到終點我就送水給誰。公平吧。”


    “等你哦。”冷慈將衛生紙揉成了團,放進了口袋裏。


    話沉浸在一片靜寂中,安然地沉睡著。林安雙手撐在膝蓋上,朝前看著操場上那些還在拚命跑到終點的孩子,觀眾席後依著一座光禿禿的山,還是會聽到沙沙作響的樹葉聲,葉子與葉子摩擦較量著最後一起滾進了紅塵裏。就像她們一樣,在懵懂無知的少年裏默默地在和一個假想敵較量最後受傷,掉進了更深的泥沼裏。林安哆嗦了下身子,秋末的風涼得刺骨,薄薄的衣服已經抵擋不住來勢洶洶的風了。


    這秋風一吹,林安很快就記得剛剛和冷慈水火不相容的時候,就像放電影一樣一幕接著下一幕,隻有黑白顏色的無聲電影,因為太多說過的話都被遺忘在歲月的長河裏,不記得了。在操場上的草坪上有他們躺過的記憶,那是他們逃課去找柴言被罰的時候,隻有兩個人看著同一片天空,距離那麽近。難道是那個時候就喜歡上了他嗎?


    林安往右看了眼冷慈,時間真快,一眨眼就一年過去了,他卻一直在改變,恍惚沒了一開始的咄咄逼人和愛欺負人的本領。


    她突然問到冷慈,隻是單純地想問一句為什麽。“你為什麽和以前不一樣?我都快忘記以前的你是怎麽欺負我的了?”


    冷慈站了起來,蹲在旁邊側著臉看去林安,睫毛不停地擺動,話語裏平靜得有點讓林安不知所措,“因為你善良。”


    五個字就這麽打發了林安來自心底的發問,善良就是理由嗎?這世界善良的人多了去,為什麽會對自己好呢?林安湊近了一點點,盯著他很認真,“別搪塞我,老實說吧,我是不會生氣的。”


    因為在對的時間裏遇見了對的人而已。因為你點燃了我心裏的煙花,此刻正心花怒放著。冷慈沒有說出來,他知道現在不合適,忍住了心裏的衝動。敲了下她的腦袋,栗子爆頭。潔白的牙齒裸露在外,笑得像個傻子樣。他回避著令他心動的眼神,起身看著遠方,回了一個不相關的答案。“聽說,柴言快回來了。”


    林安右手搭在腦袋上,來回摩挲著,微微的疼痛感引著林安想起那個已經離開了好久的人柴言,仔細去想,實在記不起他的麵容了,想拿出手機裏翻看下以前的照片,無果。等他回來一定要和他合照一張,這樣就不會忘記他的相貌了。不過這個突然的消息冷慈又是怎麽知道的。


    林安已然不顧是怎麽知道的,他能夠回來就好。溢出來的開心又冒著泡泡偷偷飄了出來。林安扯著冷慈的衣袖,“那他什麽時候回來啊?有具體時間嗎?”


    “等等吧,快了。教練在吹口哨,我就先走了。”沒看清冷慈臉上掛著什麽表情,他說完一溜煙就跳下了台階,搭在欄杆上越過,跑向了遠處一個穿著白色短袖的教練。


    林安激動地捂著嘴在笑,柴言對於她而言,就像是一個十多年的老朋友,雖然他愛欺負自己但還是會時常想起他那張得理不饒人的嘴和很痛的栗子爆頭。其實說到底,她知道她對柴言還有一種愧疚感,隻是無能彌補而已。林安或許是覺得他回來的話,能夠回到曾經吧。這會不是對哥哥的一種依賴呢?林安揣著口袋,靠著後方的台階上,望著灰蒙蒙的天空。繼續想著對柴言她究竟是種什麽感覺,天上的雨滴一下落在了林安的鼻尖上,快要下雨了吧……


    運動會如期而至,培訓期間林安不僅看到了冷慈還看到了王曉莉,她邁著一米八的大長腿馳騁在塑膠跑道上。很自信也很美,林安也沒有之前那麽討厭她了也開始會偷偷地關注她過得好不好。隻是好像互懟已經成為了她們之間的若隱若現的默契,不給對方一個微笑板著張臉,試探地在問對方最近過得怎麽樣,就是一種她們之間獨有的摩爾斯密碼。


    誰都不懂,在外人看來她們就是互相討厭對方的敵人,可隻有她們自己懂,也不要過多地去解釋。


    今年的運動會比以往的要更有看頭,唐老鴨,白雪公主,可愛的皮卡丘都來助陣四方,穿著整齊校服的學生揮著紅色的大旗站在操場上擺了一個正方形,飄在高空中的彩虹氣球下拉著一對橫幅。一個個班級走過主席台,口號一個比一個目中無人,例如,“一班一班,所向披靡。打到全場,稱霸武林。”


    坐在主席台上的教務主任一聽到這些與學習和馬克思無關的口號就翻白眼,還有點坐立不安,在這種重大場合下居然丟自己的臉,離升官又要遙不可及了。他一直對著旁邊的年級組長訓斥著都是些什麽敗壞風俗的口號,旁邊其他的組長也跟著附和著。但坐在最中間的校長大人卻很滿意,一個眼神就讓後麵鴉雀無聲,又喜迎笑臉看著走過去的隊伍。


    最大的陣仗就是全場雷人的cosy,什麽美少女和蟻人,還有無啦啦黑暗之神的那個誰也在裏麵,一片嘩然。林安看見後反而開心了不少,沒了以前的規規矩矩,真的是曆史性的一次飛躍,盡管廣播裏的音樂放著莊嚴的國歌,但絲毫不影響帶來的幽默。


    校長簡短地說了幾句話後,全場一片狂歡,紅色的校服在操場上雜亂無章的湧動著,廣播裏又開始放著亙古不變的主題曲—張傑的《逆戰》。


    “在這個風起雲湧的戰場上,


    暴風少年登場,


    在戰勝烈火重重的咆哮聲,


    喧鬧整個世界……”


    打了雞血的運動員在一聲槍響後,背上白色的數字號碼牌在風中飛揚,汗水濺進了紅色的跑道裏,聽著班裏賣力的加油聲,奮力地跑去了輝煌的終點。


    林安迷茫地站在原地,她在等楓溪過來找她。整個班都很鬆散,有人還抱著練習冊徑直地走去教學樓的方向,林安在跌宕起伏的聲音裏卻沒有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林安手裏拽著楓溪已經寫完的稿子,每一篇的末尾都附上了高二一班楓溪。剛剛的激動和開心一下就被澆滅了。


    “安仔,我們走吧。我還要去起點登記處呢。等過了這個一百米,就到我們男女混搭了。你做好心理準備迎接我們的大滿貫吧。”楓溪自信地勾著林安的肩膀,笑著。


    林安點了點頭,悶悶不樂四個字就寫在臉上,是個人都看得出來,楓溪又掐了掐林安的嬰兒肥,“怎麽了?怕冷慈不高興嗎?冷慈他們班的女生太弱了。上次那個整你的王曉莉,我這次會讓她當個千年老二的。不要擔心啊。”楓溪拍了拍胸脯,叉著腰領著林安去了登記處。


    楓溪剛走就碰到了王曉莉了。林安僵在那,該不說該說句加油呢?躊躇了一會還是沒有說出口。王曉莉從身邊閃過,“衰神,拜拜。”


    怎麽又造出了一個新的詞語安在她的頭上,林安也對著她的背回了一句,“youtoo.”


    轉身就趕去了廣播站交了稿子,又在終點找了一個絕佳位置。在操場上晃蕩來晃蕩去並沒有看到什麽熟悉的麵孔,就連希平那樣愛湊熱鬧的人也沒了蹤跡,應該是去了登記處吧。


    林安聽了很多遍歡呼聲和哀歎聲,有人歡喜有人愁,槍聲一次次打在空中冒著白煙最後消弭殆盡,沈文不負眾望一舉拿下小組冠軍,成功地進入了百米的決賽中。接下裏就是林安期待已久的男女混搭比賽,她有點擔心楓溪和希平,心裏還有點小期許,希望冷慈能夠贏,那她就可以正大光明地送水給他,遞給他白色的毛巾。


    他們都各自就位,一聲動人心弦的槍聲拉開了一場拉鋸戰,一開始跑的是沈文,速度飛快一下就把其他的隊甩得遠遠的,可是第二棒的女生跑得好好的突然摔了一跤,接著跑就落後了好多,希平也鉚足了勁跑,可是他遇到的對手是冷慈,那個在鄉間長大的少年腿力自然不在話下。一溜煙的功夫就差了好大一截暫居第一。看著他奔跑的樣子,林安心裏激動得翻江倒海。手裏的礦泉水都被捏出來了。


    最後一下接棒的時候,他卻倒在了地上。又緩緩地站起來,捂著胸口擠進了人群裏,林安也來不及看他,最後一棒楓溪順利超過王曉莉,以快0.5秒的速度一舉奪冠。


    楓溪揉了揉胃,“嘿嘿,安仔看我答應你的做到了。”她接過林安手裏擰開蓋子的水,猛地灌了一口。忽然來了一句,“做得不錯!”


    話不是和林安說的,而是對剛從楓溪旁走過的希平說的,希平沒有答話。楓溪也若無其事地又喝一口水,林安沒聽見剛剛那句話,她的注意力早就飄到了冷慈剛離開的地方,她又往遠處的人群裏看去,他應該還沒走遠吧。他應該沒事吧?


    “你去找他吧。”楓溪拍了下林安的肩膀,“這裏我自己來,還有一個一千五的拉力賽應該是明天十一點吧,你明天那個時候再來找我吧。”


    林安想了想,還是沒有付諸行動,眼睛裏明顯有些勉強,“沒事,我今天晚上回家的時候還會見的,不急這一時。”


    “哎哎,卑微的人。”王曉莉不知從哪冒出來,站在林安的身後,冷不冷地說了一句。


    林安轉個身,她沒想到王曉莉離她那麽近,汗水看得如此清晰,她的肩膀直接被輕微地撞了下,一下沒站穩,往後踉蹌了幾步,坐在了地上。


    王曉莉也沒想到會這樣,雙手環抱在胸前,傲嬌地站在那。她剛想伸出手,肩膀又被誰用力地推了一下,手又收回來了。


    楓溪很早就對王曉莉不爽了,破口大罵著:“你個千年老二,總是找茬幹嘛?”


    林安馬上起來阻止楓溪,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旁邊的人一下就投來看戲的眼神,又開始議論發生了什麽。林安拉著楓溪就往後走,“我沒事,是我自己不小心。快走吧。”


    楓溪抓起林安的手腕,“什麽沒事啊,你的掌心都流血了。快,我帶你去趟醫務室。”


    林安沒有回頭看王曉莉,隻是越走越遠,手上的傷早就被風幹了血跡。狂躁期在一個上午就已經被磨光了,林安什麽都沒有做,她和楓溪找了一個位置坐在觀眾席上看著比賽。天空裏的雨點一絲絲掉落人間,滑過林安的臉頰落在了她的指尖上。


    “你帶傘沒?”楓溪用手遮著頭,問道。


    林安搖了搖頭,她出門忘記看天氣預報了,有點懊惱。


    楓溪彈了下林安的額頭,“又要怪自己嗎?笨不笨?我去買傘等我。”


    林安看著楓溪背後的號碼牌飄了起來,闖進了紅色的人海裏,坐在冰冷的水泥石階上,已經沒有心思再看下去了。頭上忽地多了一把傘。格子的灰色傘,林安還以為是冷慈呢,想不到是王曉莉。


    “你剛剛沒事吧?”她指了指林安的手,


    林安抬起手看了看那個粉紅色的創口貼,笑容倚在了嘴角,“我當然沒事啦。倒是你不要介意楓溪的話。”


    她擺弄了下額頭前的劉海,看著前方。“像我這麽寬宏大量的人,當然不會在意小人的話啦。”


    觀眾席上撐起來的傘越來越多,有為女朋友撐的,有一個人的,就是沒有兩個女生站在一起的。林安有點尷尬地站在那,旁邊的小情侶開始膩歪起來,男生的手搭在那女生的肩上,大抵是因為有傘的保護吧,才敢這樣談笑風生吧。


    王曉莉也看不下去了,一副要犯惡心的模樣擺在臉上,“你跟我走吧,我要去一個地方。”


    林安乖乖地跟著,站在她旁邊。這還是第一次和她並肩走在一起吧,林安看了眼麵無表情的王曉莉,是不是這就代表她和王曉莉終於要成為朋友了呢?


    雨還在下,打濕了路上的灰塵,淨了路邊的樟樹。往來的人還在拚命地奔跑著,找一個避雨的屋簷。她們還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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