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許了什麽願?”


    “沒什麽。”林安噘著嘴,走進雪裏。白色的鵝毛大雪落在林安的睫毛上,頭發上,停在她的發梢上,最後消在了寧靜的夜空裏。


    冷慈走得很慢,攙著腰,叫著前麵的林安,“林安,你能不能送我回家?”


    這又是什麽劇情?不是男生送女生回家嗎?咋就變了呢?林安站在橙黃色的路燈下,光散散慢慢地垂在地上,落在她的肩上。那一小方寸土地上,卻讓冷慈愣了下,這麽近又那麽遠。林安雙手放在口袋裏,看著朝她走來的男生,微微橙光映在他的臉上,他走得一點不如平常優雅,卻讓林安心疼。


    “好,我送你。”


    “我不要。”冷慈勉強地挺直腰,可是還是不如他願。他的左手又放在了腰上,深情地看著林安。


    林安卻看不出他黑色的眼瞳裏裝著什麽,為什麽又不要自己送了。幾秒以後,他張開他那微微的薄唇,說:“我喜歡你。”


    林安沒有聽錯,是從他口裏說出來的。這一刻仿佛世界上所有的事都幻滅成了默聲,她依舊還聽著那微微帶著橙黃色燈光的嘴唇在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我喜歡你。這句話,林安等了好久,原以為這句話等她畢業後從她口中告訴冷慈的。


    想不到,來得這麽快走得也是轉瞬即逝。林安啞然失笑,他卻聽到後幾秒的話,他的眼睛在笑,慢慢地走過來,一步兩步……他抬起手擋住林安頭上的燈光,天上飛來的白雪。冷慈低著頭,他的臉在笑,“我開玩笑的,我們走吧。”他的手很自然地搭在林安的肩上,“送我回去吧。”


    林安頓了下,失落地低著頭。看著地板上透明的水,踩著白雪哢吱哢吱地往前走。她笑出了聲,“好啊,我送你。”笑得那麽偽裝,可是身邊這個男生怎麽也看不出來。林安將懷在他腰間的手,又縮了回來,放在口袋。看著前方一個路燈有一個路燈下飄來的雪。


    冷慈其實很想告訴林安剛剛說的話是真的,可她還是猶豫了。冷慈手輕輕放在林安的肩上,嘴上的笑卻凝固了。隻是他一直看著在旁邊的林安的臉上還有笑,嘴角微微上揚,他隻是瞥了一眼就看去了別處,是前方的路燈,還是右邊的救護車呢。冷慈也不知道,他的世界好像在那一刻變成相同的東西,他沒有心思看風景,初雪帶來的興奮在這一刻全都變成了失落。


    一路上,他們都沉默著。像以往一樣安靜卻又有些不同,或許是剛才那句話吧。林安在想若是剛剛也告訴他,會不會有另一個答案呢?她不敢想,他應該沒有理由喜歡自己吧。林安自我否定著,她一點都沒有感受到自己有什麽魅力,若是他真的認真的告訴自己喜歡自己,自己一定會會問為什麽會是我?她覺得她隻是在懵懂的感情裏的自我定位還是很清醒的。一碰到現實,她又很難篤定自己會不會飛蛾撲火。


    她長長呼吸了一口,開口了:“我,我……”她就是想認真問一句剛剛那句話是不是開玩笑的,可就卡在了第一個字上。


    “你幹嘛?”冷慈拉開了她之間的距離,屈著腰,平視著林安的眼睛,“你是不想送我回家嗎?”


    林安立馬雙手舉起拚命地晃著,有點小慌張,“沒有沒有……就是”林安又避開他往前走,“也沒什麽,你知道柴言嗎?”她隻是隨口說出來的,當她下意識地說到柴言的名字,她自己也有點驚訝。她故作驚訝地手別在後背處,像個老頭一樣跨出一步又往後小退一點,歇息著。


    冷慈走到林安的身邊,“為什麽會突然問到他?”


    回他下意識嗎?林安沒敢說這三個字,手又放到腹前交叉又放了下來。“我,我……”林安緊張了,她又把手放回還有溫存的口袋裏,“我就是問問。”


    她又想起運動會之前的集訓她在操場上碰到冷慈,那個時候冷慈就告訴自己柴言快回來的。不是今天剛好提一嘴,她都快忽略那個時候林安一直想問他的問題,她側著臉看著近在咫尺的冷慈,心狂跳不止,但是她還是可以完整地把問題說出來:“上次你不是告訴我,柴言快回來嗎?都這麽久了,他怎麽還沒有回來啊?你的快是指多久啊?最後,就是為什麽你那個時候又那麽篤定柴言會回來?”


    冷慈被她突然的問題給嚇到了,他清了清嗓子,“我和他聯係過,他告訴我的。”


    其實,林安還想問為什麽會和一個平常都不太說話的人聯係呢,他的手機有柴言的聯係嗎?又是什麽時候有的?林安心裏的一連串的問題平複了剛剛狂跳的心,冷慈卻拒絕了這所有的問題,直接扶著他的腰,往前走,外八字的樣子在後麵有點搞笑,林安也隻好跑過去,“搭在我的肩上吧,慢慢走,別再傷著腰了。”


    很快就回到家裏了,冷慈的家還是一點都沒變化,以前自己在家的時候,他的家還是這樣;現在自己的家都被賣了,他的家還是這樣。都說物是人非,可為什麽冷慈這裏一點變化都沒有?林安熟悉穿著那雙粉紅色脫鞋,那是很早之前林安買來放在冷慈家裏的,想不到依舊擺在原來的地方,她還記得餐桌那,有很多重要的記憶,柴言坐那暴力催自己寫數學作業,自己偷偷親過冷慈,她的好朋友一起聚過餐……所有的思念湧上心頭,她尤其還記得下大雨家裏被淹,他們一起來這裏,聚了最後一次餐。那天的白念已經遠在美國,那天的顧易不再是從前那個溫柔的哥哥,那天的希平不再是那個用塔羅牌占卜的人……所有的人裏,隻剩下希平一個人沒有變,似乎他從未失去過東西一樣。


    林安走到沙發上,那疊塔羅牌還整齊地放在一個黑色的盒子裏,希平應該是忘拿了吧。林安抱著枕頭,“冷慈,為什麽所有人都在變,而你一直沒有變呢?”


    冷慈在廚房裏端出了一杯開水出來,“隻是你不夠了解我而已。”話說得那麽不經意,沒有感情。


    卻被林安聽進了心裏,她是真的不夠了解他吧,這個學期,總是被莫有的情緒給羈絆,總是被距離絆住了自己前行的步伐,可他到底哪裏變了?林安望著他,他卻沒有剛才的話,“幫我擦藥吧。”


    他從黑色的襖子裏拿出外敷的藥酒來,搖了搖,走進了他的臥室裏。“啪”的一聲,他房間裏的燈終於在她來他家這麽多次開了第二次,第一次還是那次下大雨他把臥房讓給了自己,那個時候林安沒有仔細去看房間裏的燈光的顏色,桌上又擺放著何物?她拖著粉紅色的鞋站在門口,輕輕地推開門。


    冷慈早就趴在床上,背上的那道粗粗的紫紅色棍痕刺在林安的心裏,當看到的時候還是有點觸動自己。林安坐在冷慈特意留下的座位坐了下來,灰色的被子被狠狠地凹了進去,她手裏拿著白色的棉簽,倒了些許藥酒,輕輕地一點點從肩上的部位往下擦,嘴裏輕輕地吹著,林安真的好不忍心看到這樣,手不停地顫抖著,她能感受到冷慈在抽動,即使自己很輕很輕。


    “你今天晚上可不可以不要走?”


    “為什麽?”林安知道冷慈不是那個意思,隻是她想知道為什麽會要自己留下來。


    “嗯額……”冷慈猶豫了一會,“我想跟你講上次留下的故事吧。”


    冷慈其實隻是不想自己受很重的傷的時候一個人在清冷的家裏而已。就像從前一樣,他總是一個人,有過開心的時候隻是後來又變成一個人了。


    “好。”


    “那作為條件,唱安眠曲給我聽好不好?”


    “好。”


    隻要是冷慈的想要的,林安都會說好,就像他對自己一樣,從未說過“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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