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路口的血早已風幹,帶血的櫻花也被吹走了,好像這裏從來沒有發生過那場車禍一樣。聽著刺耳的電視裏晨報,“近日,北川有名的a臨公司倒閉,因內部資金斷裂,公司負債幾億無法經營。其ceo林奇卻被卷入一場昨日在櫻花道的十字路口車禍案件和故意傷害人的案件,警方暫時還未公布和林奇是否有關,其他資訊同一時間播報。”


    冷慈站在重症室的窗外,看著好多插的管子插在林安的身上,看著都心痛。而林安就這樣安靜地躺在裏麵已經三四天了,除了擔心,他真的都不知道該怎麽辦?還好有兩個小時進去,冷慈穿著白色的隔離服坐在林安,半句話都沒有說。


    林安不知道睡了多久,陣陣麻痛遍布了全身。她勉強地睜開了眼睛,微微刺眼的燈管照在她的臉上,聽著呼吸機旁邊的心跳測速機的嘈雜聲,心煩意亂得很。可她起不來,腹部的痛還在搐動著林安,剛封上的傷口又滲出了紅色的血。林安隻是眨著眼睛,安靜地看著這刺眼的光芒。


    “林安,林安……”熟悉的聲音,林安卻看不到他的臉,她撇不下頭隻能僵硬地看著天花板,她以為這一次她一定會死,沒有想到她還是厚顏無恥地活著了,她笑不出來,好像除了可以思考感受到疼痛就什麽都不能做了。


    冷慈坐在林安的旁邊微微地搖了搖林安的手,可林安感受到的隻有疼痛感,眼角的淚水不自覺地往下流,滴在白色的枕頭上,來自腹部的疼痛感,慢慢傳到腦子裏,牽動著全身上下每一個器官。林安不禁想起了媽媽,有點悲傷。這一年來,她什麽都做不了的悲哀,除了可以感受以外,其他的都做不了。


    林安慢慢地扯著嘴角苦笑著,眼淚沒斷地往下流,微微的疼痛時刻地在警告林安不要輕舉妄動。她沒有想過自己還能或者,她記起那十字路口的事來,急促的呼吸打亂了有條不紊跳動的心電圖,她現在急迫地想知道楓溪還在嗎?她努力地張開口,可是怎麽也無濟於事。她含著淚的眼睛,楚楚可憐,看著天花板。


    冷慈微微佝著身子看著林安,憔悴的臉才多久沒見就瘦骨嶙峋了,他輕輕地將她眼角淚水抹掉,他終於開口了:“幸好你沒事吧。”


    這不是林安想知道的,她真的很希望冷慈能夠理解她的意思,她想知道楓溪還好嗎?腹部的血慢慢地染開了露出了被單上,嚇壞了冷慈。


    他緊緊地握著林安的手,紅了的眼睛勉強地看著林安,“等我,我叫醫生過來。”


    她又望著帶著刺眼光芒的天花板,絕望的眼神,仿佛就像在沙漠裏求救者,躺在滿是黃色的沙子裏,遮住的光又出來打在身上。她心裏這一刻很能感同身受媽媽的苦,可她離不開媽媽。不想讓她走。因為她的自私,卻硬要把她留在世界這個充滿酒精味的醫院。偶爾來幾次,隻是因為自己想媽媽了。罪惡感襲來,重重地堆在林安的肩上。


    她下定決心,自己若能夠起來,她一定把媽媽帶回家,帶回那個可以從零開始的家。楓溪呢,林安的腦子裏閃過一絲她最後倒在血泊裏的笑容,燦爛耀眼。


    她不希望楓溪像王曉莉一樣就這樣離開自己的世界,到現在她依然不知道王曉莉為什麽會死,她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被刺兩刀,這兩件事總是有種莫名的聯係,都有爸爸的參與,倘若王曉莉死是因為自己的爸爸,可又是為什麽呢?那為何要刺自己,這些為什麽卻沒有一個人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在這場蝴蝶效應的悲劇裏,最不該受傷的就是楓溪了,既然是要撞自己的,莫非她的爸爸是要置她於死地,跟自己又有啥關係呢?


    林安在心裏默默地祈求楓溪平安無事,可是右眼卻不停地在跳,過了一會,穿著白大褂的醫生過來了。林安認識他,是顧易的爸爸。那個為媽媽做手術的男醫生,好像已經不記得林安了,畢竟他一天要看很多人又怎麽會記得一個小女孩呢,他拿著一個黑色的小型電筒照了照林安的眼睛,又掀開被子,不知道在該幹嘛。過了十多分鍾後,林安才聽到他的話還是那麽冰冷專業。“這是術後的正常狀況,我們已經重新幫她包紮了。明天就可以去普通病房了。”


    她聽見冷慈在問醫生,其中一個她想知道的答案的問題,“醫生,那她什麽時候可以說話啊?”


    醫生推了推他鼻梁上的眼鏡框,“最晚明天上午。這是使用麻藥的副作用,不用擔心。”


    林安也吐了口氣,可她今夜徹底得睡不著了,她在等自己的手可以動,自己的嘴可以說話。她在等自己一直想知道的一個人的安危。


    冷慈跟著那個醫生出去後,就沒有再進來了。


    林安躺在床上,聽不見一點人說話的聲音,安靜得隻聽見自己大口錯亂的呼吸聲。她忽地回想起自己在瀕臨死亡的時刻,想起的居然是冷慈。他真的對自己這麽重要嗎?那自己是否還該不該和他在一起呢?和她在一起已經有了兩次生命危險了。她又該再自私地把他留在身邊嗎?林安閉著眼無盡的黑暗又逼著她睜開眼睛與微弱的燈光做鬥爭。


    很多事,在那一夜裏,她似乎都有了答案。淩晨一點多的時候,林安的手終於可以緩緩地動起來了,她摁了下離不遠的紅色按鈕,那是叫護士的急救鈴。林安摘下呼吸機,肺都好受了些。她還是更適合呼吸這摻雜了各種氣味的氧氣,林安努力地開口,慢慢吞吞地說著:“你……好……”


    臉上僵硬的肌肉終於稍微扯開了些,輕鬆了許多。她努力地趁護士還沒來之前就說出那句話來,“楓溪,她……還好……嗎?”


    護士親切地將林安額頭上的淩亂的發絲別在一旁,問:“有什麽事嗎?”


    林安努力地擠出一句話來,“楓溪,她還……好嗎?”


    “你說的人叫楓溪?”護士耐心地詢問著,林安點了點頭。


    “她和你一起來的醫院嗎?”護士真誠地看著林安,那個時候可能是林安碰到的最善良護士吧。直到後來她一直記得那個護士胸口的胸牌,她叫李佳。


    林安點了點頭,護士摸了摸林安的額頭,“我去幫你看看,不要著急啊。”


    後來,那護士告訴林安,楓溪沒事,撞到了大腦,大腿處骨折。和自己一樣在重症室,上午說已經過了危險期。明天就可以回普通房了。


    林安長歎一聲,幸好她沒有事。她要趕快地好起來,去見楓溪,陪她看金庸小說。


    早上的時候,楓溪爸爸媽媽來看了林安,還告訴她不要愧疚,好好養病。越是這樣,林安的心裏越難過,她知道溪爸溪媽都很愛自己的女兒。從來不會使喚她幹什麽重活就怕她受傷。每次在她家裏的時候,總會感受熱情的父愛和母愛,這是林安所羨慕的。現在,他們的女兒因為自己而躺在了病床上,他們還不忘過來看自己。林安的心不停地抽搐著,心痛得要窒息的感覺有來了。


    她心裏似乎有了一條路,另外一個截然不同的答案,是對關心所有林安的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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