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重陽道人嗎?”林安小心地試探著那個坐在屋簷下一身酒臭味的老道,她往前走了一小步,又拍了下那老道的肩。


    他微微抬起頭,紅透了的臉還帶著褶皺的疤痕,他嗬嗬地笑著,咧著他那張嘴,露出有點泛黑的牙齒。旁邊的燈忽地呲呲亮了起來,把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踩在林安的腳下,他好像沒有聽清林安說什麽話,本想站起來走過來的,但又沒站穩倒在了地上,頭猛地撞在牆上,懷裏的那個破布包裏麵發出瓶罐撞擊的聲音,“哥們,來,來我們一起喝酒。”


    看來是醉得不行了,林安還是徑直地走了。可老道忽然連滾帶爬地跪在林安的麵前,求爺爺告奶奶的。磕頭求饒起來:“大爺,我有眼無珠。官老爺,是我害了千金。”這種陳詞濫調隻有出現過電視舊時代情節裏的想不到林安有生之年還會聽到這番話,她也有點害怕,突如其來地下跪,曾經的跋扈在這一刻盡顯滄桑。他立馬緊張忙慌地從布帶裏拿了一個一疊疊錢來,嶄新的。“是我不好,不好。求求你放過我。”他搓著手掌,又拜了拜。


    林安驚慌地站在那,什麽千金,什麽老爺,莫非是他?林安捂著嘴,往後退了兩步,這重陽老道居然?林安還是勇敢地問著他:“你,是你殺了王曉莉是不是?”


    她指著那老道,她腦子裏過往的一切委屈在這一下全都爆發了,她還記得王曉莉那天死的模樣,就好像是昨天才發生一樣。她告訴自己,是身邊的人害死她的,她還曾經懷疑過自己的爸爸,可是她怎麽也想不到是這個老道?她用盡全力一腳將老道踹開,頭上的零落下來的頭發結在一起再額頭前搖擺著,他撲倒在地,安靜了許多。


    林安不安地看著老道,剛想拔腿就跑,卻被他拖住了腳,他死死地拽著林安的腳,怎麽都沒有放手。瘋了,他真的瘋了:“你到現在都不放過,那我就跟你一起同歸於盡好了!”他凶狠的眼睛在淩亂的頭發裏露了出來,他立馬把林安拽在地上。爬在她身上想要把她給掐死,嘴裏還噴出難聞想吐的酒味,林安動彈不得,即使掙紮地捶著他的背,還是抵不過一個中年男性的力氣。


    一個人一拳打在重陽道人的臉上,直接被打飛在旁邊。林安拖著身子往後退,護著自己的脖子。眼淚莫名地往下掉,她以為在一年前她遇到過這事上最害怕的事,想不到現在還是無比地害怕離自己不遠的那個瘋子,穿著一身在地上滾了兩三個月的破衣。她真的替王曉莉難過,居然被這個惡心的人給禍害了。


    柴言跑了過來,他根本不知道那個被自己打了一拳的人是一年前的凶犯,他還有意地過來緩和林安的情緒,“你,回個家都不讓省心。一個女孩走什麽這種孤僻的路啊,好好地走大道不行,還惹什麽流浪漢啊?”


    林安顫抖地躲在柴言的身後,她立馬掏出手機,太害怕以至於她的手機剛摁了一個數字鍵就滑落在地上,她又緊張地拿起,撥打著僅僅隻有三個數字的“110”。還沒撥通,那道人抹去嘴角的血,把前頭的頭發綁在了後麵,好像是要大戰一場一般。


    他把布袋裏所有的東西都倒了出來,在那一堆瓶罐裏翻出了一把小刀。可是柴言完全沒有在意他,反而是太過於注重林安了,“你怎麽了?”


    老道一把水果刀直接刺了過來,毫不猶豫地擊中目標,刺在柴言的肩膀上。血染紅了白色的袖子,老道是真的瘋了,他高興地拔出來,仰天大笑,嘴裏還嘟囔著:“死,一起死。我們一起死吧。”


    柴言他這才回頭,一拳打在他的臉上,還沒完接二連三地拳拳打在他的肚子上,直到打趴在地上。可是沒一會柴言就不行了,滿頭大汗,眼睛勉強地緩慢睜開,他踉蹌地往後退了兩步,大喘氣地單膝跪地。手捂著胸口,他的心髒病還沒有好,一下倒在了地上。


    “柴言,柴言!”林安跑了過去,拍了下柴言的肩膀,“你沒事吧?”


    可老道還沒死心,又像肮髒的蟑螂一樣爬了起來,從臭水溝裏又掙紮了起來。林安雙手張開護在柴言的前麵,那老道的刀輕輕地劃過林安的胳膊,卻倒在了地上。徐傑來了,他直接將老道撲倒在地上,反手一個手銬,就像當初抓怪老頭一樣,坐在老道的背上,戴上了手銬。


    林安癱坐在地上,立馬反過頭看著柴言,著急地摸了摸柴言的口袋,幸好還有速效救心丸。林安直接讓柴言平躺在地上,猛力地打開那個黑色的盒子,慌張地喂了一粒在他嘴裏。她知道這個時候不能著急,一定要冷靜,她以最快的速度保持鎮定打了電話給了120,保持清醒的口齒說完了地點。林安才放心地歎了一口氣,千萬不要有事啊!林安閉著眼坐在一旁拚命地祈禱著,“柴言,求求你快醒來啊!”


    這一夜又注定是一個不平凡的一夜,林安和救護車一起去了醫院。隨行醫生是福子姐,她讓林安放心地在外等。林安還是又來了這個醫院,還是好多次來手術室的門外。這裏的一切好像就沒有變過,還是四個椅子放在門外的牆邊。林安打了一個電話給老板,說今晚回不去了,叫他不要擔心。可老板偏偏要明天來看看柴言,林安拗不過他,隻好讓他來了。


    隻是也不知道現在柴言怎麽樣了?她徘徊在那安靜的走廊裏,那裏隻剩下林安一個人焦急地等待,等來等去,透明的玻璃門終於出來一個人,說情況還好,今天要待在醫院的普通病房裏了,林安這才卸下一口氣來,手掌心裏的汗水混著衣袖裏的傷口的血凝固在了手上,傷口好像已經沒了血。


    林安緊跟著柴言的病床去了病房,一直在他旁邊守到了天亮。她看著朦朧的天漸漸亮了起來,墨藍色雲霞裏矗起一道道明細的拋物線,這些線牽得很遠,純白得發亮。林安整宿沒有睡著一方麵是柴言一方麵是沒有安眠藥吧。林安倒了一杯水,打濕了棉簽,一點點潤濕柴言幹透的唇。


    房間裏突然闖進了一個人,就這樣相遇在這小小的病房裏。林安曾經幻想過自己會是如何在怎麽樣的場地再次遇見他的?可是終究都沒有預料到會是這樣,從始至終都在醫院裏。


    林安縮回了手,把水杯放在桌上,望著這個喜歡穿黑色襯衫的少年,他曾經的模樣原本在這一年裏漸漸淡化了,想不到當他重新出現的時候林安還是會深深地將他再次刻在腦子裏。張嘴的一瞬間,林安卻不知道要說什麽,注視著良久,他還是沒有開口,林安也沒有說話,他還是一句話都沒有和林安說話,又轉身出了病房門。留林安一個人傻傻地站在那裏,緩緩地對空氣說,


    “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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