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好技藝。”殷嵇九拱手作禮,眼底下的審視不斷暗湧,臉上仍舊是笑:“未能想到會在山州遇到旗鼓相當的對手,這次果然不虛此行。公子若不介意,不如我們交個朋友?在下殷嵇九,荊陽人士。”


    記憶裏的殷嵇九寡言深沉,素來喜怒不形於色,如此囂浮輕巧的殷嵇九,是陌生的,也是新鮮的。


    不管是怎樣的殷嵇九,有一點並沒有改變,任何時候他都是謹慎敏銳的,一點也不好忽悠。


    那頭沈容珠的陪嫁丫鬟樂巧疾步過來,身邊隨著的老嬤嬤,乃耿老夫人雲氏的婢女,喚燕今,上一世韞玉見過的,也識得。


    二人行色一樣匆匆,腳步如飛向他們來。


    韞玉內心暗暗笑了笑,不慌不忙向殷嵇九回了禮:“在下韞玉,山州人士。”


    “玉公子,三位夫人急喚,勞煩隨奴婢走一趟。”樂巧已到跟前,俯身對韞玉附耳,聲色凝重嚴肅。


    燕今嬤嬤到耿連什和殷嵇九身邊,年紀大到底相較於穩重些,同他們說話,並不刻意壓聲:“二位公子,殷老夫人犯了舊疾,此時正期期艾艾的叫著,她平日最喜見你們,不如二位公子隨老奴過去,說點歡樂事,說不定就沒那麽疼了。”


    是因為這位耿家的姑奶奶、殷家的殷老夫人來請她的,韞玉心中明鏡:“良薑,同樂巧走一趟。”


    拐過幾道走廊,穿過垂花門,途徑一個小花園,穿堂過,入耿老夫人居住的福盈閣內院。


    大家子分門別道規矩多,韞玉入了內間,遣良薑和綠竹候在外麵。


    耿老夫人和殷老夫人坐於上首,一位年過半百,一位已入花甲,生活無憂又修養得當,比實際年紀輕,看人時微微笑,襯得她們慈眉善目和藹可親。


    陪同平坐的還有謝老夫人。謝夫人和沈容珠同耿家及殷家女眷候在一旁。


    見人來,彼此見禮,之後一個個便將目光全部側向韞玉。


    坐著輪椅的少年郎總是醒目的。


    謝老夫人笑的和藹可親,解釋說:“這位就是我之才講的玉公子,凡是經他手的病人,無一不是妙手回春,識得他的人,都稱他一聲聖手玉公子,耿姐姐頭疾多年,不妨讓他試上一試?”


    “聖手?”殷老夫人暗暗打量韞玉。


    耿老夫人也附和:“雖是第一次見這位聖手玉公子,可他的名聲卻不是頭一回聽說,提及他的人,無一不是讚歎的。”


    “既然能被稱為一聲聖手,想必醫術是了得的。不過,我這毛病,連宮中的太醫都無法徹底根治,你年紀輕輕,當真能治好我的頑疾?”殷老夫人打量韞玉的目光變得明目張膽。


    這是直接拷問她了,也間接說明殷老夫人並沒有因為謝老夫人和耿老夫人的進言就直接信了她的醫術。


    能在明年得到誥命夫人封號的人,自然也是不簡單的。


    加上此事關乎當今聖上的龍體,誰也不敢掉以輕心。


    韞玉說:“便要看老夫人的頑疾有多頑固了,若老夫人不介意,不如讓我先診一診?”


    殷老夫人臂腕搭在茶幾上,便是同意她的建議。


    韞玉轉了輪椅上前,殷嵇九探手幫她推了一把,她言聲謝,細白的手指搭在殷老夫人的脈上。


    很快鬆開,她笑道:“在下雖年輕,卻是從小追隨家父學醫,別的不敢說,這頑疾,我卻是敢誇下海口,若老夫人信我,半年內這頑疾便能徹底根除。”


    “好大的口氣!”殷老夫人自是不信的。


    這頭疾隨了她幾十年,不致命,發作起來卻比要命還煎熬,太醫院禦醫都道無藥可醫。


    眼前少年郎不過黃毛小兒,竟敢口出此言,簡直猖狂。


    “老夫人,您這頭疾算時間,少則三十餘載多則四十年,若我沒診錯,該是閨中時便落下的頑疾,開始並不顯著,經年累月便積久成疾,禦醫定說這頑疾是由母胎所帶。您說,我診的對是不對?”韞玉不徐不疾道。


    禦醫確實這般說過,能診出這結果,想來是真的有幾分本事的,殷老夫人垂眉思量,還沒表態,身邊的人倒是先驚呼了。


    “可不是,禦醫的確是這樣說的,真是神了。”殷家二房媳婦江氏奇聲道。


    殷老夫人睨了她一眼,江氏人一唬,身子縮回人群。


    殷家大房媳婦夏氏迎麵上前:“先不說他到底有幾分能耐,既是見了,不妨就讓他一試?這些年我們尋遍名醫,都甚無效果,若這回依然無效,權當是不幸又找了個混吃騙喝的江湖遊郎,可若真被他給治好了呢,錯過了,豈不可惜?”


    殷老夫人略顯猶豫。


    猶豫代表有希望,殷大夫人再接再厲遊說:“此次來山州並不急著回荊陽,不如就讓他且試一試,用著月餘的時間證他能力,反正我們也不吃虧,母親您覺得是否在理?”


    殷大夫人向來是個會說話的,又因不辭辛勞的將前殷大夫人的兩個孩子視如己出的撫養長大,一直都深得殷老夫人的倚重。


    且這話說的在理。


    殷老夫人默了會兒,鬆下心神,又開始期期艾艾的抽氣喊疼:“眼下我已是疼痛難忍,你若能緩和這痛,我這病,便交予你來治療。但,你若治不好,便是欺騙。可知會有什麽下場?”


    “若敗,我便自剁雙手。”韞玉道。


    殷老夫人哼了聲:“一雙手,我要其何用。”


    “人生除了生死,還有生不如死。我一階平民,除了一手醫術和一條命,便什麽都沒有。用自己半生苦痛和一手醫術作保,想來是我唯一能承諾的。”韞玉言語不痛不癢,仿若賭的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螻蟻性命。


    屋裏人看她的眼神,漸漸就變了,一個能對自己狠的人,對待別人會是怎樣情境?不敢想象的。


    這少年年紀輕輕,竟這般鷙狠狼戾。


    韞玉像是沒看見眾人的眸光,自顧道:“老夫人,容我為您行針,再配一副湯藥,不出一炷香的時間,您此刻的劇痛便可緩解。”


    她先寫了藥方子給殷老夫人,又命良薑親去嵇山腳下的茅草屋取三味藥,才拿了隨身攜帶的銀針為殷老夫人施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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