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書房碰麵,不止有殷解自在,還有屈家的人。


    殷解自為他們彼此介紹。


    是宮中的禦醫,是殷解自特地從山州帶回來的人。


    雙方都了然了,也跟著安下心。


    “雪蓮在哪裏?”屈焦莊急問,從隨身的藥箱裏拿出一本冊子:“這是我給陛下行醫的所有記錄,你們且看看。”


    沈川媚抱著冊子看,沈鬆中見她沒有開口的意思,自己吩咐良薑將雪蓮呈上來。


    盒子放在桌上,屈焦莊看了一眼就皺眉:“怎麽隻有半朵?”


    “其餘的我用了。”沈川媚從冊子裏抬頭:“陛下已經回天乏術,再多的雪蓮也沒用。”


    這是大逆不道的話了,屈焦莊今年六十大歲,到了一定年歲有些耳背,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話。


    “你說什麽?”他震驚道:“你這是大逆不道!”


    “屈大人是禦醫,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我直言難道是錯?”沈川媚將冊子遞回去,笑道:“大人的冊子裏,也是明白的寫著,雪蓮或可讓陛下清醒數日,這其實也僅僅隻是您的猜測。大家都是明白人,明白人說明白話做明白事不好嗎?”


    殷解自問:“焦莊有幾成把握能讓陛下醒來?”


    屈焦莊搖了搖頭,不能把握才更加忡忡害怕擔心陛下還沒醒雪蓮就不夠了。


    “小孫莫廣配了藥,陛下看似臉容稍有起色,卻一直不見醒來。”他凝重道。


    屈莫廣是屈焦莊的孫子,正是耿懷珠要嫁的少年。


    沈川媚其實對屈家的人都認識,對屈莫廣的了解除了通過耿懷珠,也通過殷嵇九。


    兩個誌趣相投的少年郎很容易成為朋友知交。


    她與殷嵇九這人雖然沒有夫妻之實,其實算來相處的也還算愉快,各不相幹,閑暇時還能坐下來對飲一杯,偶爾談天說地更像朋友相處。


    殷嵇九會說他的見聞與她聽,有時也會口無遮攔說一些她不該聽甚至大逆不道的話。


    大概覺得她悶葫蘆不會將話往外傳,大概也覺得她這樣一個半死不活的弱女子根本不用忌憚。


    從他那裏不止知道陛下的毒如何解,她甚至親眼見過藥方。


    方子是屈莫廣所配,一個年僅二十歲的少年,能解奇毒,確實醫術高明。


    “這毒…”沈鬆中也翻看冊子,臉有驚詫。


    屈焦莊激動問道:“看出端倪了?”


    沈鬆中的驚詫不止因為看出端倪,還有其他由來。


    他讓沈川媚扮成他的徒弟,那是因為他確實有過一個徒弟。


    入獄之後這位徒弟曾來探望過他,跟他提起一病患,所患之病和今日屈焦莊所記載的病狀一模一樣。


    這位徒弟也是荊陽人,名柴遜。


    “這病狀,確實有些印象。”沈鬆中道:“家父的行醫記錄記載著他的一生所學,隱約在裏麵見過類似的病理…”


    他還沒說完,屈焦莊已經麵露喜色:“手劄在哪?”


    “實不相瞞,那些手劄,如今在我另一徒弟那裏。”沈鬆中十分為難:“可我根本不知他此時身在何處。”


    幾個上了年歲的男人,臉容一個比一個嚴峻。


    氣氛都沉凝了下來。


    沈川媚笑笑說:“手劄雖然在師兄那裏,可你還有我。我也是看過手劄的人,師父是不是忘了這點。”


    沈鬆中從不阻止沈川媚學醫。


    家裏三個孩子,沈駱堰擅長經商,沈祁右和沈川媚都跟他學習醫術,她雖然小小年紀卻比沈祁右更甚一籌,書房醫典無數她更是看了大半。


    父親在世時還曾親自教授過她一段時間,她看過爺爺的手劄也不是不可能,可沈鬆中就怕這隻是她為了安撫眾人的話。


    “師父又忘了。”沈川媚說:“我這次特地轉去臨岩城隻為帶回水鳳花,正是因為它與雪蓮一起入藥或能助陛下清醒。”


    “水鳳花?”屈焦莊眼神露出光芒:“莫廣也提過,正要去尋,如此可以省下許多時間。甚好,我這就喊他過來。”


    “急甚。”殷解自按住他,眼神往窗外略略一撇,拉起家常寒暄笑道:“孩子難得見麵,讓他們多說幾句話。”


    屈焦莊凝耳傾聽,忽地一拍腦門:“瞧我,一論起醫理,連正事都能忘。”說罷開門急匆匆向前廳去:“快快走,去瞧瞧莫廣如何了,這傻小子成天都跟悶葫蘆似恨不得每天當啞巴,隻怕要被姑娘家厭棄。”


    “你這老頭,怎麽說風就是雨。”殷解自跟在後麵也是闊步,一邊招呼沈鬆中一起走:“人老了更加頑童,莫見怪莫見怪,走,一起瞧瞧孩子們的熱鬧。”


    耿家姑娘來荊陽小住一段時日,定過親的屈家肯定要來見禮,年輕的孩子借此時間多加相處,有事要談的長輩們也可以借此機會正大光明見麵,一舉兩得。


    不過事情始料未及,耿懷珠病了。


    丫鬟來稟報,像是病的不輕,渾身痘疹不能見人。


    病了就要看大夫,屈莫廣宮中正六品醫官,又是定過親的對象,由他來合乎情理。


    耿懷珠聽說屈莫廣要來大哭大鬧閉門誰都不見,開口就要韞玉。


    赤梁國民風再開放韞玉也是外男。


    廳裏一堆人麵麵相覷,各懷心思不說話了。


    刀子般的眼神毛刺刺的望來,沈川媚賠笑裝傻,心裏狠狠罵耿懷珠不厚道。


    好在大家的注意力很快轉移。


    沈鬆中一踏進大廳就看見屈莫廣,屈莫廣也仰頭就看見沈鬆中,兩人臉上都是一愣,旋即驚喜萬分相迎。


    一個激動喚:“師父!”


    一個高興喊:“柴遜!”


    沈川媚恭恭敬敬老老實實,細小的喊了聲:“師兄。”


    廳裏的人愣眼看一老一少閃著淚眼溫馨融洽的相聚場麵,屈家人甚至都忘了生沈川媚的氣。


    屈莫廣未進太醫院之前,一直在外遊曆,是聽說在外拜了一位師父,沒想這就見麵了。


    “緣分,都是緣分。”殷解自倒是很開心:“這下好,兜兜轉轉原來都是自己人,好事都碰在一起,晚上得大喝一杯了。”


    哪有什麽好事,屈焦莊看沈川媚眼神刀刃刷刷,這裏還有個不厚道的師弟要搶師兄的媳婦呢。


    “懷珠姑娘情況如何?不如我們先去看一看她。”


    經屈焦莊這麽一說,大家又都看回沈川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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