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自己已經心智成熟,不會隻想到要飛,尤其是看到田嘯林濫殺無辜,欺壓弱小,又讓她陷入深深的煩惱,辛苦提升修為就是為了長壽?尋求長壽就是為繼續欺負弱小?這樣的修煉有何意義?


    修行也是修心,她本性純良,習的又是上玄宗正統的法修心法,在抱石峰下生活雖然清苦,卻是溫暖。


    現在卻在善惡邊緣徘徊,每一步都是磨煉,每一步都在對錯中尋找平衡。


    這次傷了田家的棟梁之才,師兄雖然口中不怪罪自己,但那掩飾不住的痛苦,還是讓她如噎在喉,自己錯了嗎?


    師傅說過,萬物皆在道之內,除惡可入道,清修可入道,行善亦可入道。蘇紫不想成為惡人,可事情總要讓她如此不安。


    卓青淩雖然自己出身清規戒律深重的大門派,卻沒有苛刻管教過她的思想,由著她放飛自我。


    到了棲月派,莫白突然音信全無的兩年未歸,也無人教導她修煉心德。


    她這番一切磨練紅塵,正合了修行的法則,也就是修心性,修真情,隻是有些凶險。


    善有善道,善也該有鋒芒,不過這些道理還需要她自己悟出來。


    此次入定一夜方才收功,蘇紫心態平和,若有所思。


    才出門,院外就響起一陣低低的說話聲:“雲萱,若是客人在閉門修煉,你可千萬不要去打擾。還希望這位姑娘多住些日子。伯母有錢買藥身體就會好起來,你也可以放輕鬆些。”


    萱娘的聲音低得蘇紫都聽不清,隻聽得她含含糊糊的應著什麽,然後就沒了聲響。


    打開屋門,院外也很快有了動靜,萱娘麵色潮紅的進了院子,對著簷下賞花的蘇紫道:“蘇紫姑娘,膳食已經準備好了,是奴家送到院裏來,還是姑娘去暖廳用飯?”


    自己隻是一個住客,現在萱娘的態度,搞得如同婢女一般,蘇紫想了想:“就不麻煩老板娘了,還是我去暖廳用飯。”


    萱娘趕忙解釋道:“不麻煩,不麻煩,是奴家看姑娘在修煉,怕耽擱了你的時間。”


    說到修煉,蘇紫就是一陣心煩,她擺擺手,徑直往院門口走:“去吃飯吧!以後時間還長,想修煉也不急這一時。”


    一出院門,就看見小夥計笑嘻嘻站在外麵,正跟一個老婦人說著話。


    見蘇紫出來,兩人都轉頭望來,老婦人花白的頭發在腦後結了發髻,見蘇紫看過來,她微笑彎腰,行了一禮。


    萱娘長得一副好容顏,顯然出自這老婦人的豔色。雖然年老色衰,老婦人依然慈眉善目,溫柔和美,隻是臉上一層青灰。


    看到這和藹可親的笑容,蘇紫心中一暖,對老婦人笑笑:“老夫人身體可好?”


    老婦人開口道:“謝客人關心,尚好!”語聲輕淺,氣息不穩。


    暖廳就在中堂花圃的旁邊,隔著暖紗屏風,能清楚看到翠雲紅煙的花草。這倒讓蘇紫想起以前在寒潭穀種的花草來,也不知道無寂師姐現在怎麽樣了。


    飯菜放在一張紅漆圓桌上,用暖籠罩著,隻要揭開就能吃到熱飯熱湯。


    四周牆上是雲煙嫋嫋的淡墨山水畫,庭台樓閣隱在山林雲煙之中,說不出的仙家氣派。


    蘇紫暗暗琢磨,這一家人怎麽看都不像普通俗人,倒有些師傅平時喜歡的潑墨弄簫的雅味。


    青牛養在畜欄中,蘇紫又去給它喂過一些靈穀,看獸欄寬敞幹淨,草料也是新鮮,蘇紫徹底放下心來。


    第二夜,在陌生的慶元城中,蘇紫沒有修煉,而是早早的上床休息。


    才一合眼,就陷入沉沉夢鄉,沒有勾心鬥角,沒有提防暗算,就如同在抱石峰下的小草廬中,蘇紫一覺睡到了天明。


    ————————


    茫茫群山的一處昏暗洞穴中,莫白盤膝而坐,在他的身後,周長平滿身血汙,隻有一雙眸子亮得嚇人。


    “你現在怎麽樣了?”莫白沒有回頭,聲音清冷的問道。


    “傷已經好了大半,就是,就是餓得慌!”周長平抿了一下幹裂的嘴唇,除添加幾道血線之外,沒有一絲水印。


    “嗯!我這就出去尋些吃食。”莫白起身,飛劍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他身側。


    “使君,你小心點!”周長平又舔了舔嘴唇,聲音沙啞。


    莫白沒有回頭,他腳步隻是微一停頓,就繼續往外走:“這裏雖然靈氣濃鬱不過帶著躁氣,你要多吐納煉化。”


    幽暗的洞穴深處,周長平目光閃了閃,就闔眼打坐。


    站在洞外,莫白皺起眉頭,依然是濃如實質的白霧攏罩周遭,白霧中隱隱約約還有聲響。


    他們被困在這片霧氣中已經不知道有多少時間了,詭異的白霧能隔絕人的神識,莫白無數次探查霧中情形,都被擋了回來。


    若是往天上飛,霧氣中滾滾雷電讓人無法靠近。


    也不敢駕馭飛劍遠遁,別說帶人,就連莫白自己,都隻能低空慢慢飛行。


    莫白是築基期修為,已經可以辟穀,平時飲朝露月華就夠了。


    可是這裏被白霧籠罩,上不見天日,下不見露華,不光是煉氣期的周長平需要進食,就連莫白都需要搜尋一些野果草根裹腹。


    以前他們沒有尋到這處山洞藏身時,屢遭強敵,受傷頗重,周長平根本無法對付霧中神出鬼沒的偷襲,全靠莫白護著。


    身上攜帶的晶珠很快消耗一空,幸好危急時刻遇上洞穴,才有了緩息之處。


    莫白手掐法訣,飛在身前的“靈霄”暴發出點點紅光,紅光看似飄搖無力,所到之處,白霧退避三尺,在他麵前讓出一條路來。


    白霧中,那些精怪好似對這紅光既恨又怕,暴怒異常,退後的白霧翻滾著,咆哮著,想要衝上來重新把這個人吞沒。


    白霧退下的空檔中,露出高大樹木和纏繞扭曲的藤蔓,樹葉碧綠如洗,透出詭異的綠芒,整個叢林好像閃著綠光的翡翠。


    樹木中間,靈氣也濃鬱得宛如實質,若是擱在平時,這裏就是修煉的好場所。此時莫白根本沒有修煉的心思,心中警惕萬分,神識一刻不停的掃過眼前安靜的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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