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誌遠闖進人群的時候,馮程頓住了腳步,隱藏在了人群後。


    但他身上的味道實在一言難盡,也沒能藏得住。


    好在馮誌遠那邊的鬧劇才是主角,馮程勉強躲過了一劫。


    畢竟馮誌遠太過可恨,為了利益連親爹的命都要搭上。


    這種行徑,別說是凡人之中,就是修仙界世家之中,也沒人敢公然如此做。


    無論哪一方世界,哪一個國度,孝道哪怕不會被放在第一位,也絕對是被十分看重的。


    馮誌遠不忠不孝的名頭,今日怕是跑不掉了。


    況且,他現在有心想要解釋,卻也有心無力。


    圍觀的眾人若是一開始還有留手,此時也都因為憤怒,卯足了力氣丟東西。


    不過,好歹還是在丞相府門前,他們即便有著想把馮誌遠架去火刑的心思,卻也還有所克製。


    就連一個直接上前群毆的都沒有。


    若是換個僻靜地方,馮誌遠這條命怕是早就沒了。


    馮程沒被遷怒,實際上還有一個原因。


    便是他髒兮兮的臉上,此時滿是被雷劈了的震驚和驚恐模樣。


    發現他的眾人,看著他如喪考妣的狼狽模樣。


    不但沒有遷怒於他,反而生出了一絲同情來。家裏養出個心狠手辣的狼崽子,還不定多糟心呢?


    尤其還是個六親不認的狼崽子。


    有人甚至已經在想,剛剛馮程一直斯斯文文的在理論。


    他這憔悴樣子,博取同情,賣相也是極佳。


    這麽一看,馮程這位大伯是被二房拖累了。


    妥妥的,沒毛病。


    生出此等想法的,就好似發現了不得了的秘密,第一時間就興奮的跟身邊人爆起料來。


    如此嘀嘀咕咕一陣傳話,馮程收獲同情目光無數,也沒人再打他了。


    可即便沒人打,馮程所受的打擊依然不小。


    他是真沒想到,馮誌遠竟然可以狠毒到此等地步?!


    等他回過神來,眼神一瞬堅決。


    整個人狼狽歸狼狽,卻因他常年浸淫官場,多少還是帶著些許官威。


    配著他一臉正氣,嫉惡如仇的神情,倒也有幾分攝人的氣場。


    馮程邁步向前,站在他前麵的人群,不自覺就為他讓出了一條路來。


    他順利的邁著方步,氣勢洶洶的穿過人群,來到了馮誌遠的身前。


    因為馮程如此架勢登場,周圍憤怒的人群忽然一靜。


    圍觀眾人都憋著一口氣,想要看看這一位馮家人,到底要如何處置這樣畜生不如的東西。


    若是他想庇護,他們今天就拿石頭,砸死他們一窩不是東西的玩意兒。


    馮程一瞬被無數目光洗禮,壓力不比麵對柳丞相的時候小。


    尤其那些目光,讓他清晰的感覺到了,自己的性命受到了威脅。


    馮程繃住了一張臉,居高臨下的站在馮誌遠麵前。


    馮誌遠已經被砸得頭破血流,倒地不起。


    他拚命的護著頭,可他隻有兩隻手,又哪裏護得周全。


    此時,密集如同雨點的石頭和雜七雜八能扔的雜物,全都停了下來,他這才發覺自己麵前的官靴。


    馮誌遠希冀的抬起頭來,本以為會看到柳丞相。


    都被打成這個樣子了,他還在算計著,要怎麽在柳丞相麵前賣個慘,博取一下同情呢。


    可才抬了一半,他就發覺了不對,麵前的衣服十分熟悉。


    上麵的髒亂,讓他遲鈍的腦子沒能反應過來來人是誰。


    等到他看清了馮程的臉時,臉上可憐委屈的神情一僵,心中難免失望。


    但強烈的求生欲,讓他瞬間反應過來。


    哪怕是他這便宜大伯也好,起碼有個人穩住了激憤的人群。


    馮誌遠才想張嘴,卻因為扯疼了臉上的傷,臉色都跟著扭曲了一下。


    一看他這個樣子,馮程哪裏不知道,這個大侄子又要作妖了?


    未免讓他先開口,會再鬧出什麽幺蛾子來,馮程的眼神定了定,率先開了口。


    他決定先下手為強。


    反正,他早就決心要表個態,跟二房劃清界限了。


    故而,馮程恨鐵不成鋼的看著馮誌遠,口中的話如同利劍,已然戳向了馮誌遠的心窩。


    “你這逆子,竟是如此狠毒!”


    “那可是你的親生父親!”


    “你對你表妹下毒手,已經足夠匪夷所思,我本不信。”


    “可如今,你竟當著眾人的麵,當著我的麵,對你父親下此等毒手!”


    “我馮家沒你這樣的禍害!從此後,我馮家大房與你二房再不相幹,今兒個你就搬走。”


    “再留你一日,我真怕下個要被謀害的,就成了我這一把老骨頭。”


    馮程氣恨難平的說完這些話,一口血猛的噴了出來。


    這真不是他有意想演的,而是剛才被打得狠了,又是氣怒攻心。


    折騰了這許久,一直拖著傷勢,這會兒為了跟二房斷個幹淨,他又十分賣力。


    這番話吐出,那是鏗鏘有力,冷不丁牽動了身上的傷。


    意料之外的,這口血就這麽噴了出來。


    吐出了一口血,馮程頓時萎靡了不少。


    而一旁要死不活的馮萬裏,在聽見自家大哥的話時。


    怒罵馮誌遠那部分,他並不在意。


    但要跟二房劃清界限,馮萬裏可不依。


    他就是家裏最沒本事,又最受寵的一個。


    或者說,他被養成如今這個樣子,跟家中過度疼寵他有著極大的關係。


    馮家能夠扒上柳家時,馮萬裏倒不甚在意馮程決不決裂的話語。


    可現在柳家這個大西瓜丟了,馮程這粒幹癟芝麻粒,他怎麽也得保住。


    單靠家中老夫人那點兒疼寵,哪夠他平日裏揮霍的?


    沒了大哥,他以後欠了賭債,又哪裏能硬的起腰板欠債不還?


    這麽一著急,馮萬裏張開嘴想喊人,阻止馮程甩袖子走人。


    但他的傷勢比馮程還要重得多的多。


    這麽一著急,又猛地一抬身體。


    不期然的,馮萬裏一口老血噴了出來,眼睛一翻,直接倒地不起了。


    兄弟倆先後吐血,眾人被嚇得全都往後退了兩三步。


    而後罵聲再起,全是在指責馮誌遠的。


    馮誌遠這會兒也想一口老血吐出來了。


    實在是太憋屈了。


    他現在才明白了什麽叫薑還是老的辣。


    瞧瞧,瞧瞧!


    他大伯這說幾句話都能吐出那麽大一口血來,這也太逼真了。


    他如今簡直氣極想笑。


    可還不等他把冷笑掛到臉上,就被他爹拆台的本事,再次憋出了一口老血。


    他今天這冤屈,怕是沒地兒申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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