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葉燼歡一身白衣翻上鳳棲宮的屋頂,倚著邸吻望著月亮。


    許是回暖了,屋內比屋外還要涼多幾分,葉燼歡雙手托著臉,看著月亮暗自出神。


    不知道哥哥怎麽樣了。


    葉燼歡歎了口氣,今日她想出宮看看爹爹和娘親,守門的侍衛告訴她若是想出宮,必須要通過慕容君澤的同意。


    葉燼歡氣急,去找慕容君澤還不如自己翻牆出去,可她看了一眼宮門就徹底放棄,這根本就不是她能翻過去的高度,翻上牆容易,下去就難說了。


    照她現在這水平,又好長一段時間不練武了,輕功本就退步不少,若是強行跳下去的話不死也半殘。


    想到這,葉燼歡就打消了翻牆出宮的念頭,還是得另尋他路。


    夜色彌漫,覆蓋了整個慕月國的上京城,葉燼歡隻身一人倚在屋頂,幾個時辰過去了也未見她動一下。


    那幾個嬤嬤和宮女又催她下去了,葉燼歡隻是看了一眼就將頭扭了過去。


    慕容君澤在離鳳棲宮不遠的一棵樹下,身後隨行的宮人都離他幾尺遠,似乎是慕容君澤故意不想讓他們靠近。


    本想著去鳳棲宮看看葉燼歡,卻在途中剛好看見了她在屋頂,於是慕容君澤命人停下了腳步,而自己卻尋了棵樹站在樹下。


    這晚蒼穹靜謐,繁星如爍,葉燼歡一身白衣獨自臥在屋頂上,皓月的光像銀白的瀑布撒在了她的身上。


    這晚春風步輕,萬葉新生,慕月帝一身藍袍獨自站立於樹下,皓月的光透過枝葉零散落在了他的身上,


    慕容君澤望著葉燼歡的側顏,溫柔得像是兔子,讓人忍不住想擁入懷中。


    可平日裏著實氣人,跟刺蝟似的。


    慕容君澤心裏暗道。


    皇宮另一處的高樓上,同樣是一身白衣的少年站在了圍欄邊上,風刮得白承司的袖子獵獵作響,發帶也隨著風隨意飛舞著,可他像是守護這座皇宮的神明般仍屹立不動。


    修長的手指輕輕叩擊著木製圍欄,靜靜地看著這座寂靜的皇宮。


    薄唇輕啟,“故事開始有意思起來了。”


    潭州。


    服過凝華丹的葉初鶴氣色好了許多,見此,慕容安雅的眉心總算是舒展開來了。


    接過下人端來的藥,作勢要喂正在昏睡中的葉初鶴,慕容君淇趕忙將藥接了過去。


    慕容安雅朝慕容君淇投去不解的目光,問道,“這是何意?”


    慕容君淇將藥交給府內伺候的小斯,愁眉苦臉道,“我的小姑奶奶,您就歇歇吧,本就是趕著長途,一路上都沒好好休息,剛到這就直奔葉將軍的屋裏,旁人說什麽都不肯走,你這要是給外人知道了,你郡主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晃了晃有些沉的腦袋,慕容安雅搖頭道,“我無礙,外人怎麽說也與我無關,我隻想著葉將軍能早日醒來罷了。”


    聞言,慕容君淇看了眼床上的葉初鶴,咱看向慕容安雅時調侃道,“莫不是?”


    說話間,床上的葉初鶴微微動了手指,慕容安雅還未來得及回到慕容君淇的話,連忙抓住葉初鶴的手,問道,“葉將軍?你醒了嗎?”


    葉初鶴並未睜開眼睛,剛剛他們的對話盡數入了他的耳朵,隻不過他還沒有什麽力氣睜眼說話,隻能沉悶的發出一聲嗯來回答慕容安雅。


    通過剛剛他二人的對話,葉初鶴就將慕容安雅來這的目的猜了個七七八八,不免感覺有些頭疼。


    他怎麽不記得什麽時候與這小丫頭有過交集了,能讓她從京城趕過來,莫不是葉燼歡讓她來的?


    葉初鶴心中苦笑,若是她還沒入宮,定會親自騎馬趕來看自己。


    還記得在他昏迷前,他腦海裏浮現的是葉燼歡對著他展露笑顏,明知那隻是幻想,葉初鶴還是撐了過來,隻為了能再次見到她。


    葉初鶴不著痕跡的將手抽了回來,不想與別的女子有接觸。


    慕容安雅微楞,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不妥後輕咳了聲,“那我先下去休息,你要是有什麽需要我幫忙,一定要記得來找我。”


    說罷,慕容安雅咬著唇站起來,轉身之際眼角帶著粒晶瑩。


    在她走後不久,慕容君淇湊到葉初鶴床沿邊上問道,“葉兄可是不喜歡我那妹妹?雖說她性子是有點內向軟弱,可心是極善的,葉兄也過了娶親的年紀,不妨考慮考慮?”


    葉初鶴緩緩睜開眼,眼睛因為長時間昏迷而習慣了黑暗,當光線進入他的視線時不由皺起了眉。


    見他睜開眼,慕容君淇興奮地跳了起來,轉身就想跑去告訴慕容安雅,隻是葉初鶴的咳嗽聲讓他止住了腳步。


    雖然說葉兄是醒了,可此番受了如此重的傷,萬一日後落下什麽病根,那吃虧的還不是自家妹妹?


    慕容君淇咽了口口水,轉過身去,發現葉初鶴也正好盯著自己看,他心虛的摸了摸鼻頭,笑道,“葉兄,有事嗎?”


    葉初鶴將視線移回床簾上,動了動嘴角,扯著嘶啞的嗓子道,“生在將門皇室,婚姻從來就由不得自己做主,我們的命運,本就如此。”


    葉燼歡就是最好的例子,隻因生在將門,就要被卷入朝廷鬥爭的腥風血雨之中,她何其無辜。


    奈何自己空有一身的本事,也束手無策。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葉初鶴自知自己是臣,隻能服從皇命。


    葉初鶴的一番話讓慕容君淇的臉色逐漸沉了下來,半晌後才開口道,“是啊,我們的命運,本就如此,我們的一生從出生就定下了,一輩子都身不由己。”


    他的話倒是讓葉初鶴笑了,葉初鶴嘴角勾起淺淺的弧度,言道,“一輩子能有多長?不過是一人一心過一生罷了。”


    慕容君淇撓了撓頭,似沒聽懂似的,葉初鶴也不強求什麽,再次閉上眼熟睡過去。


    葉燼歡的容顏再次浮現在了他的腦海,還是和往常一般明媚的笑顏,淺淺的梨渦,月牙雙眼。


    她的出現就像是冬日裏的陽光,溫暖了他的有生之年。


    左右不過是一個皇家罷了,葉燼歡若是平安,他也就做個賢臣勇將,護這皇室滿門,若是葉燼歡不快了,這滿城士兵,一國之君,也難奈他何。


    帶著笑意,葉初鶴悄然入夢。


    而鎮國公府此時卻極不太平,府裏的下人忙作一團,葉居榮在萬氏的床前止不住的流淚。


    平日裏溫婉賢淑,端莊得體的萬氏早不知去了何處,此時床上正倚著一位麵無血色,嘴唇發白的憔悴婦人。


    葉居榮伸出手,生疏的將她額前的碎發別到耳後,握著萬氏的手哭笑道,“音歌,你前一陣子不是說想跟孩子們去城外看櫻花嗎?為夫等你病好了就將鶴兒還有歡兒叫回來,咱們一家人去看花。”


    葉居榮喚著萬氏的小字,萬氏瞬間紅了眼眶,纖細的手輕輕反握住葉居榮的手,氣若遊絲道,“鶴兒在前線作戰,歡兒在宮中為後,孩子們都忙著,葉郎別打擾他們了。”


    他們夫妻二人已經許久沒有這樣喚過對方,再次喚起對方時都感覺恍若隔世,仿佛回到了當初二人在城外相遇時的樣子。


    葉居榮年輕時戰無不勝,戰功赫赫,立下無數戰功的他是京城百姓口口相傳的英雄將軍。


    萬音歌那時還是官家小姐,當日葉居榮帶著一眾葉家軍凱旋歸京,恰好碰見在城外賞花的萬音歌。


    說來也是巧,葉居榮的馬兒對花粉過敏,聞到櫻花花粉時打了噴嚏,打了噴嚏不要緊,萬音歌被馬兒噴出的口水濺了一身。


    當時她就氣急敗壞地指著葉居榮喋喋不休罵道。


    行軍打仗了二十年的葉居榮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一邊是萬音歌的死纏爛打和無盡罵語,一邊是急著進宮朝見聖上,於是情急之下竟說出這樣一句話,“姑娘莫要繼續說了,衣裳髒了末將可以賠給你,若是賠不起末將也可以以身相許。”


    萬音歌哪聽過這樣的話,當即紅了臉,葉居榮從腰上取下了塊令牌遞給了萬音歌,未等萬音歌說話就上了馬,率著葉家軍揚長而去。


    萬氏靠在摞起來的繡花枕頭上,輕輕道,“葉郎,你還沒賠我衣服呢,你的以身相許可沒我的衣服值錢。”


    瞧著萬氏還能有精力尋自己打趣,葉居榮一把攬過萬氏的肩頭,將自己的唇落在萬氏的眉間,破涕而笑道,“等你病好了,你想要多少衣服我都賠給你,這回就不止以身相許了,為夫以生相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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