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什麽幫,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而漁翁幫過鷸蚌麽?”文舒太妃睨了呂嬤嬤一眼,繼續閉上了眼睛,撐在靠枕上。


    呂嬤嬤嘴角抽動了一下,回答道:“是。”


    若說文舒太妃出了宮後變得有些不一樣,那文舒太妃回宮後簡直就跟換了個人似的,找宮婢出氣的事是少做了,畢竟宮中不比清和寺,隔牆有耳的道理文舒太妃比誰都懂。


    可她自從回宮後,整個人都變得陰陽怪氣的,沒了平日裏的溫柔氣質不說,反而渾身上下都多了分戾氣,常常同宮婢說著話,說著說著便開始語言威脅恐嚇婢女,露出極為猙獰的笑,看得呂嬤嬤是心中一顫。


    可千萬不要是精神出了問題啊……


    呂嬤嬤正想著該怎麽讓文舒太妃恢複以前的模樣,本閉著眼靠在靠枕上小憩的文舒太妃卻猛的睜開眼睛,險將呂嬤嬤嚇了跳。


    文舒太妃鳳眼微眯,她看向呂嬤嬤道:“嬤嬤,本宮回宮這麽久了,還未和宮中的嬪妃們敘過舊,這心裏掛念得緊,不如讓她們明日一早就來溫寧宮,正好本宮有許多話對她們說。”


    文舒太妃回宮當天隻有慕容君澤和葉燼歡前來迎接,而柔妃謝瑾鳶則是稱病不來,沉昭儀當時位居容華,剩下的幾個美人和寶林,位份都極低,根本無權前來,所以文舒太妃也就沒見著她們,如今一想,她回宮也快月餘了,是時候看看這些“新人”了。


    呂嬤嬤點頭應下,服侍好文舒太妃躺下,替她掖好被角,吩咐了宮婢仔細伺候後便退了出去。


    已經被毒藥折磨得快失心瘋的謝瑾鳶聽到這個消息時已經全然沒有任何情緒,她赤紅著雙眸,猛地吸了幾口空氣,說道:“本宮……知道了。”


    存芳看著於心不忍,可又無可奈何,隻能在一旁看著謝瑾鳶受此苦楚,自己除了能替她倒幾口熱茶和擦拭額間的汗以外,其他的事情都無能為力。


    碧螺看了眼謝瑾鳶,表情逐漸變得為難起來,她緊了緊袖中的瓷瓶,糾結著要不要將解藥給謝瑾鳶,若是給了,謝瑾鳶現在是好受了,可明日份的解藥可就沒有了,若是一日不服藥,她害怕謝瑾鳶會撐不過去。


    溫寧宮派來的人走後,謝瑾鳶抓著衣襟猛的吐出一口黑血,存芳連忙掏出帕子替她擦幹淨嘴角殘留著的血跡,碧螺也不敢含糊,自覺地將地上的血擦了幹淨。


    謝瑾鳶無力的倒在錦幄裏,細白的手緊緊抓著衣襟,額邊凸起的青頸清晰可見,她雙眼看著屋頂的雕梁畫棟,忽然自嘲一笑。


    她曾經羨慕葉燼歡住著鳳棲宮,磅礴氣派,有夫君疼愛,有哥哥寵著,還有一個將她視作心頭寶的爹,這些她謝瑾鳶都沒有。


    現在,她住進了除了鳳棲宮以外最富麗堂皇的攏月宮,沒有夫君疼愛,沒有哥哥寵著,隻有一個不斷利用和索取她的爹,和一身的劇毒。


    她到底在圖什麽……


    這麽久了,謝瑾鳶終於問出了這個問題,初入宮中時她確實心有不甘,可她如今苟活於世,所堅持的一切,到底在圖什麽?


    圖的是榮華富貴嗎?


    好像不是,榮華富貴於她來說隻是蒼穹浮雲。


    圖的是心安理得嗎?


    好像也不是,自己現在被文舒太妃控製著,而自己的好姐妹葉燼歡的處境也危在旦夕,她怎麽心安理得?


    謝瑾鳶隻覺得一陣頭痛欲裂,她閉緊了眼,發出陣陣痛苦的嗚聲,碧螺見狀也不再將藥藏了起來,直接倒出了最後一粒給謝瑾鳶。


    解藥順著順著喉嚨滑下,謝瑾鳶的痛苦瞬間被緩解了不少,她看了一眼碧螺,神情略微複雜。


    碧螺吸了吸鼻子,若是此時不給謝瑾鳶解藥,謝瑾鳶恐怕都撐不到明天,左右明日也是要去溫寧宮的,想來是文舒太妃有事吩咐,那解藥不就有著落了嗎?


    她自作聰明的笑了笑。


    方才謝瑾鳶的狀態實在是讓存芳無法放下心來,她輕輕拍著謝瑾鳶的脊背幫她順氣,問道:“娘娘明日可還去溫寧宮?”


    謝瑾鳶虛弱無力的躺著,閉著眼道:“為何不去?不去的話本宮根本活不過第二天……”


    存芳垂了頭,“您辛苦了。”


    謝瑾鳶的遭遇她一直看在了眼裏,存芳親眼目睹了昔日驕傲的京城第一才女,是如何被逼入宮中,又是如何被逼到這種地步的,雖說自己隻伺候了謝瑾鳶不過兩年,可到底呆在一起久了,也生出了感情,又怎會鐵石心腸視若無睹?


    謝瑾鳶微微搖頭,她倒是沒有多辛苦,辛苦的是處心積慮的文舒太妃,日日夜夜的算計,她不累麽?


    罷了,她有些累了,隻想歇歇,她還想看看明日的太陽是怎麽樣的。


    一直在宮中算是安分的慕容安顏得知要到溫寧宮一聚時,整張臉都垮了下來。文舒太妃在她的印象裏一直是嫻靜敦實的人,可她就是不喜歡跟這樣的人相處,總讓她有危機感。


    比之文舒太妃,慕容安顏更喜歡跟葉燼歡相處,起碼二人說話都喜歡直來直往,雖說不是統一戰線,可到底簡潔明了許多。


    就算會打起來又能怎樣?總比死在誰手裏、怎麽死的都不知道要好得多吧?


    婢女剛離開,慕容安顏就對著殿門翻了個白眼,滿臉不屑。


    ……


    鍾巧與溫寧宮的宮婢一同站在了秀華宮門口,此時鍾巧正相送那婢女,那婢女眼見著到了宮門口,也不好意思再讓鍾巧送自己,畢竟尊卑有別。


    婢女盈盈一拜,笑道:“寶林止步吧,奴婢先回溫寧宮了。”


    鍾巧也欠身言道:“姑娘慢走。”


    待那婢女走遠,紫菱忍不住問道:“寶林為何要對一個婢女禮貌有加,還親自送她出來,明明您才是主子。”


    “嗬,可莫要小瞧了一個宮婢,指不定日後還會有大作用。”鍾巧把玩著手裏一塊鴛鴦繡帕,說道,“這宮裏的每一個人都別小瞧,誰知道是不是會咬人的狗呢?”


    紫菱聽完有些茫然,這似乎不是她能聽得懂的東西,她愣愣的點頭,“噢噢。”


    鍾巧輕笑出聲,指頭卷著繡帕進了屏翠閣,路過秀華宮主殿門口時她還駐足觀望了一眼,隨後搖了搖頭便轉身了,一路上心情頗好,哼了首自己胡編亂串的曲子,看得紫菱更是一頭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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