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熙熙攘攘,來往的人吵吵鬧鬧的,可白岫和少真卻是一路無言,與周遭格格不入。


    待他們回神過來,與四周的靜謐融為一體時才發現,他們原來已經回到了深林之中,回到了宅子之中。


    夜色正濃,白岫拎著幾壺酒和少真來到了後院,二人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感受著迎麵吹來的涼風,希望能讓它帶走今晚所有的苦悶。


    白岫拿著酒,一邊喝著,一邊喃喃起來,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和身旁之人說話,“當初我留你下來隻是想著要報答你的恩情,沒想到一下子就過去這麽久了。不過說起來,你都要走了,我卻依然沒有動作,你不會怪我吧?”


    少真道:“我原本也不在乎這些,何來責怪?”


    白岫看著他,又繼續道:“丫頭小子們都說你是個大好人,我看啊不是。”


    少真突然很好奇,在她的心裏,自己會是什麽樣子的。“那你覺得我是什麽樣的人?”


    白岫晃了晃手裏的酒,悠悠地說道:“我也不知該怎麽和你說,就是覺得‘大好人’這三個字還不足以形容你的好。”


    她抬眼往少真的雙眸看去,又在他臉上打量片刻,才接著說道:“就單單拿你這張臉來講,它便足以讓所有人為你傾倒了。”


    也不知她是因為與他相處久了沒有了忌諱,還是因為晚上喝的酒太雜太多有些醉了,說起話來倒是少了些許章法,全然沒有了從前的客套,甚至還帶了一絲絲的曖昧。


    許是這酒壯了她的膽子,此刻她倒是想知道自己那埋藏了多日的疑問,於是又問道:“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麽會在這裏住了這麽久之後才決定離開?”


    她已經不想追究他突然決定離開的原因,反而很想知道他是為了什麽而留下來。


    是因為發現了自己的身份想要殺了自己,還是另有目的,又或是......他對自己感興趣?


    少真思索了片刻,才說道:“起初是不好拒絕姑娘的好意,後來慢慢有些習慣了這裏的生活,再後來......”


    “後來什麽?”


    少真看著她開始微微泛紅的臉頰,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說出來:“你還記不記得有一天我帶了隻野雞很晚才回來?”


    若是說別的時刻白岫也許還記不清是哪一天了,可碰巧他晚歸的那一天正好是白家派了白若過來傳信。


    以她對白家人的厭惡,她很難把這一天給忘記,“我記得,那是你唯一一次被我關在門外的一晚。”


    少真又道:“其實那一晚我確實一不小心走遠了,而那野雞也確實是在路上遇見的。不過我真正晚歸的原因卻是因為我在門外遇見了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我一直在跟著她,想看看她有什麽動作。”


    白岫下意識問道:“人影?是不是那些迷了路的商客,這裏經常會有這樣的人。”


    然而少真卻搖了搖頭,否認了她的說法,“她在門前那片林子裏藏了很久,到了夜晚,我正打算上前抓住她向問她個明白時,就看見門前來白衣男子,而你也在不久之後出來了。那人影看見白衣男子時並未有任何動作,隻是一直觀察著,可是當她看見你出來時,她卻像是變了一個人似得,變成一個對你恨之入骨的人。”


    “這麽說的話,你是覺得那人會對我造成什麽威脅,所以留下來暗中觀察,以防她會有什麽動作,對嗎?”不等少真把後麵的說出口,白岫已然把事情猜了大概。


    少真默認了她的說法,又接著說道:“這段時間我沒再發現那人的身影。但是我總覺得那個人還會再來,說不定下一次遇見,她便會有所動作。”


    白岫沉默了片刻,說道:“我知道了。”


    “明日我就要離開了,姑娘可要小心著些。我已經把這件事告訴了唐公子,如果有什麽線索,他會告訴你的。”


    白岫聞言卻笑了出來,“我在這世上走一遭,遇到的人不少,得罪的人也不少,不過那都是些無傷大雅的事情,那些人啊才沒工夫來找我麻煩。而要說對我恨之入骨的人,我想來想去恐怕也隻有一個女瘋子了,不過她早已被鎖了起來,傷害不了我。至於唐印......若我真的出事了,我才不會告訴他,我不願把那些無關緊要的人牽扯進來。”


    少真看著她,卻見她表麵上是雲淡風輕的樣子,仿佛世事對她而言不過是過往的雲煙,好不好都是要經曆的,又何必為此擔憂?


    “你一開始沒告訴我,是不是怕自己想錯了,會誤會了一個毫無相關的人,還會讓我白白擔心一場?”


    雖然白岫算不上了解少真這個人,但當事情串聯起來時,她卻覺得他的一些心思很好看透。


    少真沒有回答她,隻是默默地注視著她。


    她在酒莊時便嚐了很多酒,回來之後還拿著那一整個壇子一口又一口地喝著,如今麵色上泛著紅暈,神態微微慵懶,說話卻還是有邏輯可言的,這樣的白岫從他住進來直到今天,他還是第一次看見。


    她這是怎麽了?


    白岫卻似乎沒注意到他的神情,反而自顧自地說道:“你會這麽想也是正常的,畢竟你又不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別說是你了,就連唐印那家夥認識了我這麽多年,也摸不清楚我究竟是什麽樣的人。要不是因為這一點,我可能早就跟他在一起了。”


    她舉起酒壇子,想要再喝一口酒,卻發現那壇子已經空了。她晃了晃酒壇,見裏麵著實沒有了酒,她才反應過來她在不知不覺中就把這一壇酒給喝光了。


    “這酒有喝光的一刻,人也有離開的一天。酒喝完了還可以再續,可是人走了,還會回來嗎?會不會到頭來就剩下我一個人了。”她呆呆地看著酒壇,這句話也不知是說給自己聽的,還是說給身旁之人聽。


    少真不忍心地說道:“你喝醉了。”


    她笑道:“醉了正好,這樣一覺醒來又會是新的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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