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月似乎格外亮,濃墨般的天幕就著銀色光芒將天地包裹同樣也將樺北鎮圍聚其中,昏黃的燈光皎潔的月將門口的兩道身影拉的極長。林香菊一打開門就看見安寧抱著熟睡的孩子站在外麵,身上穿著碎花長裙,頭發也用白色絲巾紮好,臉上畫著妝一看就是精心打扮過了。


    “安寧?這麽晚了你這是……”


    “嬸子呢?我有事兒找她。”


    安寧說著也不等林香菊回答急急忙忙的就向屋裏走,後者愣了一下連忙匆匆跟了上去。


    一進門,安寧就直奔大屋走,推開門看到林母連忙殷勤的走了過去,說:“嬸子,那個……白天的事兒真是對不住,沒摔壞吧?”


    “沒。”林母搖搖頭。


    聽此,安寧一樂連忙將孩子放在了炕上:“沒摔壞那就行了,嬸子您幫我看一下孩子,廠子臨時派人來通知說機器出了點問題讓我回去給看看,方剛零點班還在睡覺,就麻煩您幫幫忙了啊!時間來不及了,我就先走了。”


    這話邊說她就邊向外走,等說完的時候人也走出了門沒了影兒。


    老話怎麽說來著?


    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可能說的就是安寧這樣的人。


    平時總是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突然滿麵笑容的主動和你說話了,那就要麽是有事相求要麽就是沒安好心,而現在很顯然她這是兩者具備了。


    看著炕邊躺著熟睡的孩子,林母臉一沉:“香菊,她經常把孩子往你這兒撂?”


    搖搖頭,林香菊將孩子抱起放進被窩裏,說:“也不是經常,就有一次放我這兒了。”


    “今兒白天看她和你的關係好像也不咋地,她咋還能好意思把孩子往這兒撂?香菊,不是媽說你,你如今不是一個人,身子也不比以前,現在月份還小幫忙也就幫了畢竟是妯娌鬧的太僵也不好,可這如果日後身子重了她還把孩子放你這兒那媽可就要去找方剛說道說道了。”


    “嬸子現在就應該去說道的,那個女人撒謊撂屁沒一句實嗑,什麽加班啊!她是去跳舞去了!滿身的狐騷味,走哪哪都被熏的到處是味兒,去廠子用得著弄那麽多香水麽?”


    方梅這時候走了進來,滿臉的睡意和怒氣,很顯然應該是被剛剛的動靜給吵醒了所以說話的語氣也沒那麽好,尤其一進門還聞到了這麽重的香水味心情就更不爽了。


    林母一聽,臉色瞬間難看了,雖說她是個農村人但對舞廳也多少聽說過,畢竟村子裏還是有去過那種地方的人,無論男女回來後指定都是被那些三姑六婆指指點點,反正清一色的都是在說‘破鞋、流氓’等類似字眼,所以這會兒聽說安寧竟然是去那種地方的女人,眉頭一皺連忙看著林香菊說:“香菊,小梅說的是真的?你那個妯娌真不是個好東西啊?”


    “媽,她也就是去那地方跳跳舞而已沒什麽的。”


    “跳舞而已?還沒什麽?香菊,她要真是那種女人你可真要離她遠點兒,你現在本來就是寡婦,是非就多,如果再和那種不三不四的女人扯上瓜葛那你可就真會被吐沫星子給淹死的……”


    林母還想再說什麽,房門突然被猛地推開,方剛滿臉陰沉的站在門口看了眼炕上的孩子皺皺眉,然後一句話也沒說轉身就又跑了出去。


    “這……他是不是剛剛聽見我說的了?不高興了?”


    林母驚愕的說著,其實剛剛說這些她也沒有針對安寧的意思,當媽的都擔心自己孩子的名聲尤其是女兒,名聲等同於生命一樣重要,所以,在聽說安寧是這樣一個女人後第一時間她想到的便是自己的女兒會不會受到牽連,在子女問題上或許母親永遠都會是自私的那個吧!


    林香菊同樣也是個即將做母親的人,所以對母親的想法自然也懂,隻是會覺得對方剛有些抱歉,畢竟那些話於他而言還是挺傷自尊的,可她又不能去指責母親什麽。


    無奈歎息一聲,她搖搖頭重新爬上炕給孩子邊蓋被子邊說:“別想那麽多了,先睡吧!小梅,你也回去睡吧!”


    “哦!”


    方梅應著,林母點點頭也鑽進了被窩,哢噠一聲,燈被關上,整個屋子除了月光鑽進來的那點光線便再見不得其它亮,黑暗中的林香菊卻是輾轉反側難眠。


    剛才方剛應該是聽見那些話了吧!看他的臉色恐怕和安寧又免不了一場爭吵,哎……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當個嫂子可真難啊……


    ……


    雲層遊蕩逐漸將半個月光也都遮擋住唯有街道兩旁的路燈還在掙紮著釋放星星寥寥昏黃的光色,燈光下,安寧滿麵春風的踩著高跟鞋向前走。


    正如方梅所說的,加班是假,跳舞才是真,前幾天是因為方剛的威脅所以她迫不得已才控製了想走進舞廳的念想,可今天她實在是控製不了了所以才會找了個借口讓林香菊那個農村媽幫自己看孩子。


    嗬嗬!農村人就是農村人,就是好糊弄!


    她滿心的嘲諷不屑,就像對林香菊的瞧不起一樣,對林香菊的媽她同樣也是打心眼兒裏看不上,所以,這次她並不覺得讓她給自己看孩子有什麽不對。


    心中得意,她腳下的步伐也輕飄飄的,走起路來都帶風。


    “安寧!”


    身後突然傳來方剛憤怒的聲音,這不禁令安寧渾身一抖也不敢回頭就權當沒聽見一樣快速向前走,不過,她快方剛更快,沒兩步他就追了上來手用力抓住安寧手腕。


    “放開!你弄疼我了!”安寧掙紮著說。


    方剛卻是根本沒有放開的意思,一雙通紅的眼怒瞪著她,說:“安寧,你他媽可真行啊!現在連坑蒙拐騙都學會了,而且都騙到家裏來了,舞廳還真是教給你不少好玩意兒啊!”


    “什麽坑蒙拐騙啊!方剛你說話別那麽難聽!”


    “嫌我說的難聽那你別做啊!還加班?加班用打扮這麽花枝招展的?加班用弄這麽香?你糊弄鬼呢!”


    “誰糊弄鬼了,我……我那不也隻是隨口一說麽?再說了,那是林香菊和她媽蠢哪能怪我?”


    “你還振振有詞了是麽?”


    方剛現在可真是想一巴掌就把這個女人給拍死!他打心裏後悔自己怎麽就娶了這麽個敗家娘們兒,嘴壞也就算了,心眼兒也歪,還不正經,他上輩子造了什麽孽才娶了她啊!


    手一用力,他憤怒說:“和我回家!”


    “我不!我不回去!”


    “我再說一遍,趕緊的和我回家!”


    “方剛!現在是法治社會,我是有人權的,你無權幹涉我的自由!”


    “你要人權?要自由是麽?”


    方剛忽然搖頭冷笑,手用力甩開她,冷漠的說:“好,那我現在就給你兩個選擇,要麽立刻給我滾回家,要麽就離婚,你是想要婚姻還是想要你該死的自由自己選吧!”


    說完,方剛也不再搭理她而是轉頭就向回走,決絕的背影和淡漠的語氣讓安寧毫不懷疑他的話,前進一步婚姻就完了可後退一步她的自由也完了,她該怎麽辦?


    第一次安寧犯了難,在人生的選擇上。


    月色被完全掩蓋,昏黃的燈光將安寧的身影拉的更長了,她的視線緊緊望著逐漸掩蓋在黑暗中的方剛,最終狠狠一跺腳快速追了上去。


    這個男人對她而言真的比任何都重要,重要到不能失去,不能放手,同樣……不能被覬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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