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一年六月十五,正是月圓之日,慶安舉兵四千,皮甲持劍,帶著車石、工具,浩浩湯湯朝著漢中西部的猛虎山丁儀的屬地而去。


    丁儀等人多是賊匪一窩,沒有章法,本是一群烏合之眾,但奈何盤踞已久、根基深沉,而且布下的陷阱、關卡都十分陰險狡詐、心思齷齪,也是他多年來占據此處、於漢中來說早已是易守難攻。


    此次雲玨派遣四千精兵,令楚帥為營前統帥,統領軍士,打算一舉剿滅丁儀等烏合之眾,給慶安、給漢中一個更加良好的環境和發展,至此一戰,沐雲玨這個女子徹底的傳揚出去。


    不因父親兄弟,也不因郭家李熠,隻是她的名字,她沐雲玨這個人出名了,基本上能打探到消息的都知道這一戰,她勝了。


    而且楚帥思維清奇、易出怪招,沒有辜負雲玨的期望,在七月最為炎熱的夏季到來前夕,攻下了猛虎、搗破了丁儀的主營,因丁儀誓死頑抗、無奈楚帥隻得斬其頭顱、帶一具屍身回慶安給雲玨交代。


    這一仗,楚帥用“圍困”之局,坑害丁儀,使其整個兵馬不過損失三分之一,便拿下了漢中的另一端,為雲玨贏得漂亮,也為其自己贏得漂亮,給他自己證明,能在這亂世做一將才。


    此下,漢中能稱得上是大股勢力的基本上被雲玨剿滅幹淨,剩下的都是不知名的流寇,於慶安、義城已是不足為懼,她竟可收複漢中道兩郡駐城,為接下去的休養生息提供庇護和幫助。


    當初將楚帥放在唐坦身邊,真正是明智之舉,她定然沒想到,在開戰前夕商定主帥人選時,唐坦會主動到她這裏來推選楚帥,或許這一點來說她對楚帥有過期待,但未比想到有這麽快的時間。


    現自己手中,有郭俠等老人留守義城,唐坦、韓良、楚帥在慶安可攻可守,可讓漢中接下去好好的休養一陣,隻不過蔡榮走了,這城中主事的人又少了一位,她身上的擔子和事情就多了些。


    休了一個半月,雲玨揉了揉自己的鼻尖,確實是休息的有些太舒服了,一時間竟是不想接手,心中立刻飄過了無數的想法和言語,都是無法言表於口的。


    漢中被人攻下,這一戰,沐雲玨的名字又重新、再一次進入了大眾世人的眼,他們發現沐雲玨這個女子在這背後提供、花費了不少的心力。


    也是繼封昭華公主、與劍南聯姻兩件事的風波後,沐雲玨這個名字又登上了無數人的桌麵和口中,他們討論的已不是是否關係到劍南、背後站著昌北郭家的事宜,而是實實在在在討論沐雲玨這個女子。


    從他們得知她占領了義城、慶安後,不以為然;得知她在慶安養兵吞兵、招攬人手,不以為然;得知這慶安不是劍南道的人,不過是一婦孺女人,深感不以為然。


    如今,楚帥為慶安的一戰,頃刻之間雲玨將漢中收入囊中,於慶安、沐雲玨這個女人來說,最多不過半年,便已經拿下了漢中,若再等她休養過來,漢中周圍岌岌可危,許多人心有擔憂。


    一時間,眾人皆重新認知沐雲玨這個女子究竟的麵目和心思,發現她絕非一般奇女子可比。


    細細打探其成長以來的變故,是何能讓她如此不同的緣由,後來除了雲玨身邊親近之人,世人隻能知曉沐雲玨深受外租郭家的疼愛,郭闊將她視如己出、郭家兩兄弟郭燁郭廷待她如親兄妹寵愛。


    年少喪母,不得父親沐遠懷的疼惜,更不如沐家那位老太太的眼,在沐家謹小慎微、艱難低調,是為她心中多疑多思留下伏筆,當然這是某一部分人的猜測,實則並不知道雲玨心中所想。


    隻得知師從崔薇,又從平陽王妃沐雲玥,沐雲玨的胞姐那可得知,崔薇曾得天下第一才女之名,後為其弟子沐雲玥,在從小的教導中除了琴棋書畫、插畫煮茶詩賦等閑情逸致的教學課外,還為其二人說道論語孟子、四書五經,甚至史書地理皆有涉及.......


    這才有人默默點頭,知曉為何這沐雲玨有這樣的功夫和能力做到這般事件,頓時為了了解的跟為詳細,不少人去了其先生的老家。


    崔薇此時早已是身處一隅偏屋,早年間的黑發此時已經染上大半的花甲,皮膚鬆弛、年老後的眼皮微微有些下垂,但細看依舊能看出當年的絕色之姿,眼底充斥著深邃知識的眼神,到仍然為之一顫,她抖動著身上的灰塵,仿佛已經在門口靜坐許久。


    她老了,許多東西於她而言已經不重要了,曾經那位被她貶回來的嬤嬤年歲大了、早已經不在了。


    崔薇於府門前,看著人流來望的車水馬龍,回憶其當年還在被稱為京城的洛陽城中的沐府,那跪在她麵前,堅定不渝寫下“自強不息”的小女孩。


    雲玨的眼神之堅定、刻苦之勤學,都讓她不曾懷疑和後悔收下這一學生弟子,於某日課上有一次辯駁,問的是:“後宅女子,一生當為所求?”這是她心中的議題,也是她一生逃不開的命運。


    崔薇自知自己這一生都在為所求而追尋,到至今為之她都沒有一個答案,課上雲玥、雲玨曾對辨,“雲玥認為:女子應為父母之兒女、為其分憂開懷;為丈夫兒子的支持,能在其遭遇苦難時同甘共苦、風雨度過;為宗室世族女子之表率,能夠光耀門楣、增添榮光。”


    在這些言語上,雲玥確實做到了,她成為了沐家女子等人的表率,她用行動告訴眾人她所說的所求。


    崔薇也曾這樣想過,但最後現實的挫敗和打擊讓她不得不去妥協和看清自己,雲玥被自己所編織的牢籠套住了,而外雲玨雖然也同雲玥的回答有些相同。


    但於此之後,她還說了一句:“一生何其短,應當再為自己想。”雲玨並未將這句話說的過於明顯,後來,雲玥和雲玨便有些爭討對方,人生短暫,究竟應該怎麽平衡的問題上爭論,全然忘了之前的初衷。


    當時,崔薇作一笑而逝,如今看雲玨所做之事,崔薇懂得了雲玨的“也應為自己想一想”,世間中人為個體,自然有私念,全然為家、為族......都會丟失掉自我。


    這或許是許多後宅女子越走越狹隘的原因,她們應當想好自己一生該走的路是何方、該用什麽方式走、走多久、結果她是否能承受.......也必定要接受這個結果。


    許多人想不清楚,便草草結束了一生,根本不知自己這一生為何求、有何求,譬如崔薇自己,正是如此。


    她離開時曾說,她會在暗處好好等待著二人的消息,交過許多學生的崔薇心知肚明,她這兩個學生都不是簡單的,以後的消息中她必定會聽到二人的。


    這不,打聽雲玨的人都已經問到了她家門口,想一聽她對雲玨的認知和評價,同她長姐雲玥有何不同,如此她隻能笑一笑說道:


    “沐家姐妹中,二姑娘雲玥天資聰穎、容貌絕色,老朽從來未曾見過有如此天賦之人,自然是淳淳教導,而身下的姑娘中大姑娘微弱、三姑娘蠻橫、五姑娘普通,還剩個四姑娘雲玨雖然天資不如雲玥,但心性、悟性皆是上等,錯過又是在可惜......”


    “所以您就將二位皆收下。”有人搶答,為崔薇說出來。


    崔薇鬆拉的眉眼一跳,然後點了點後說了個對,但語氣轉變說道:“但在之後多年的教導中,我這兩位學生皆是十分出色,二者當仁不讓,在各自商擅長的領域中遠超對方許多。”崔薇先生一番話,便有些推翻了許多門客的猜想。


    原來在沐家姑娘中,並不是二姑娘、如今的平陽王妃沐雲玥一人超出許多,並非其餘人沒有光彩,隻不過這些都被人藏了起來。


    沐雲玨竟然是從哪個時候,就已經懂得避其鋒芒、低調小心的道理,這個猜想馬上出現在許多人的腦海中,驚為天人,當時的沐雲玨可還是個孩童,就已有這樣的心思,如今怪不得更是心思深沉。


    前來詢問之人,想來是做好了功課,問道:“崔先生,你曾經立下過難題,必許得再一年內所學向必得有超越你的一向,才能入你門下對麽?”連崔薇收學生的標準都知曉。


    “是”。


    “那不麽不知這兩位分別是什麽,能夠在年歲尚淺時超越有著天下第一才女名稱的您?”此人看來最想問的問題是這個吧。


    崔薇先說出雲玥是在琴道上勝過她,然後論到雲玨是,崔薇的臉上稍稍有些怔住了,似是在努力的回想,年紀大了很多事記不得了。


    那人見的著急、問的也著急,崔薇才連忙從口吐露出雲玨是因煮茶勝過她,說到時崔薇還陷入回憶之色,跟眾人宣傳說道:“雲玨所煮的茶,飲者有福啊。”


    帶等到一些打聽之人離去後,崔薇漸漸放下防備和忌憚,然後真正說出當時雲玨還勝過她一籌的是:


    “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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