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凝輝,寅時的靜謐在總是讓無數人徹夜難眠,此時還未睡去的,已很難再入睡。


    其實這句話橫在兩人之間,何嚐不是一種不可能,該用怎樣的方式將托信任,雲玨藏在袖口下的雙手微微握緊,她沉著一口氣,眼底被對麵的餘光點亮。


    她重新,再一次的審視眼前這個男子,他眉間劍鋒,若隻輕微一瞥,劍南的將士無一不會為他衝鋒陷陣,平靜的神色下有著一雙讓人無法忽視的實現,仿佛隻要背過身,便能感受到他銳利眼神下對你的打量窺視,沒有什麽不是他不能攻破的。


    臉角和膚色早已是被常年的征戰帶兵熏陶的更加沉重,身上總是縈繞著一股淡淡的血味和殺氣,抹不掉,每每有人與他對視,那股勢氣便會猛然出現,深深地印刻在對方的心底,因為那是誰都知曉的過往。


    李熠能在弱冠之年,便接管劍南道,隨機成為這群雄之中不可忽視的一人,不是因為他是劍南的少主而受人推崇,是靠他年歲尚淺便上陣殺敵,用年華的鮮血鑄成的道路,因此在劍南,他就是這裏的王,沒有人可以對他的實力提出質疑。


    他付出了自己應該有的代價,換取了如今的局勢。


    不用誰去揣測,李熠的強大和氣勢就在那,如同一把重鋒的大刀,沉著內斂,深蘊大朽,他隻是坐在那裏,就讓雲玨無法忽視。


    視線微偏,雲玨的視角落在了李熠的左肩,那個位置,他替自己擋了兩箭。


    雲玨的心慢慢沉浸下,突然又猛盯著李熠那張平靜自信的眼神,那是一雙殺過無數人,沾過洗不掉的鮮血才坐穩劍南、黔中甚至部分西部地界的位置,奸詐狡猾、陰謀詭計等等詞匯用在他的身上,都不足為奇。


    若如這般,不與他為敵,雲玨何嚐不曾想過,這或許是他設下的與虎謀皮。


    之前的對話一說出口,李熠並未再言,雲玨更似緊盯著李熠的臉龐,而李熠任由雲玨一絲都不放過的打量,無論雲玨想從他身上看到什麽,他都隻是坐在那裏,不動一絲,好似若雲玨不開口,他便一直不動。


    這樣的氛圍和舉措,又仿佛回到了一開始的有些尷尬卻又怪異的場麵,二人皆不開口,一人盯著對麵不變動,而另一人絲毫不動,任由其做出舉措。


    “真誠,就如同他所說的。”雲玨在心底默默滑過這句話,李熠立場依然擺出來了,他在等自己的說話。


    慢慢的,隨著時間的一點點流逝,雲玨看著李熠的眼神逐漸不再那麽的銳利和審視,她收回視線,閉上了雙眼,微微抬頭。而正坐對麵的李熠卻不經意間微微揚起嘴角。


    他的眼底有著計謀得手的稍稍得意,這般神色若是在下屬麵前,尤其是蔡榮、顧大齡等人的麵前,是絕不會表露出來的,但當他麵對眼前這個充滿著無數的奇異和厲害的女子時,他知道他必須付出他曾經從未有過的談判言論,才或許有一絲優勢。


    李熠暗中在心底放了一口氣,他知道若是要獲得雲玨這個人的信任,哪怕是一點點都是來之不易,雖然他也不知道他為何要爭取這個女子的信任,但從小到大殺伐果決,絕命時的直覺告訴他,這個東西很重要。


    自然便表明沐雲玨這個人很重要,要知曉這個女子本不應該出現他需要注意的名單當中,即使當她帶人拿下義城,甚至慶安時,他才猛然發現,這個女子占下此地會對將來的局勢產生多大的影響。


    或許在眾人不知不覺中,沐雲玨早已將這些推演過無數遍,她在不斷地出乎世人和他的意料,即使曾經他救過她,也從未想到過今日的局麵。


    如今她坐擁漢中,或許會成為西北和中部接壤的必爭之地,若他想要北上,和漢中的地界觸碰,會成為對折言的利刃。


    “她值得。”


    李熠默默地將心中無數的言語、欣賞、考慮都壓下來,僅僅用三個字來說明他對沐雲玨的所有尊敬和誠意。


    手柄已經送出去,唯有雲玨可做出答複。


    屋內幾盞點燃的燭火和火星被燒出的響聲,流淌著靜謐,當雲玨微微仰頭時,一股放下緊張的輕鬆心情依然浮現,雲玨此時的心中五味雜陳,很難說清楚這股複雜的感覺。


    洛陽的曾經的長公主府,他救了自己一次,後來又幫了自己一次,那時在義城本以為已然換了他的人情,可到今日未知,她又欠了他兩條命,兩次情。


    無論怎麽算,他都算是她的救命恩人,這些情,雲玨該怎麽還都不知道,論實力、財力等多方麵,至今李熠她也無法從何處換了這個人情。


    可現在,李熠他坐在雲玨麵前,給她說了一個無比真誠的提議和建議,漢中和劍南的聯盟本就不算牢靠,不過是二人這多年的人情相連,雲玨和李熠對彼此有著基本的理解罷了。


    李熠想要個雲玨攤牌,雲玨下意識以為李熠有其他的目的,因為想著到底劍南,或者說是他也無需強行將這個聯盟的關係延續下去,雲玨自己無法找到一個合適的理由說服李熠這麽做的目的。


    因此她一開始便陷入了自己所確認的想法,但李熠給出了屬於他自己真意的說法,顯然在一刻雲玨有些動搖,而這也印證著她也對李熠沒有很大的惡意,相近之人的惜惜相惜。


    這個男人,救了她太多次,讓她的人情無法說服她向他舉起屠刀,即便將來他們二人會刀劍相向,雲玨也必然不會下死手。


    至今,雲玨也記得,他幾次三番來救她,受傷的位置在何處,對於李熠,雲玨有著複雜,她擔憂這個男人是否真的如她所知的那般的,是否藏在她眼前這副真誠背後是數不盡的陰謀和算計......


    但她自然也無法下決心判斷,畢竟能幾次三番救了她命,沒有意味禁錮自己的人,她不能夠欺騙自己,至今為止,雲玨會始終保有防備的原因,或許便是當她一開始欠了他的時候,她的不安一直占據著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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