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你回來了?你在這兒偷偷摸摸幹什麽?為什麽不進去?”那人看見他,立時喜笑顏開,春風滿麵。


    由此可見,對於柳殘塵的突然造訪,他很激動,也很驚喜。


    他就是柳懷安。


    “我…我”柳殘塵吞吞吐吐:“我,曬曬星星,數數月亮。”


    柳懷安詫異:曬星星?數月亮?


    柳殘塵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急忙反駁:“不不不,我…”他實在編不出什麽可信的謊言,那就任由其自然生長吧:“小舅舅,你也是出來數月亮的?”


    柳懷安笑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柳殘塵回答:“我?我很好,我沒事啊。”


    柳懷安:“是因為生兒吧。”


    柳殘塵:“什麽?”


    柳懷安:“跟我走。”


    一藍一黑並排著合月色行於暮嵐城柳府源詠道上,他們朝向的方位是議事廳司鑒室。


    此情此景,物在人是,一如當年。


    不過,往之緣由不同了。曾幾何時,他們不是受罰便是聽訓,現今卻,不是罰人便是訓話。


    當然,後者僅僅對柳懷安一人受用。


    柳懷安剛剛提了柳度生,這會兒上趕著去司鑒室。


    柳殘塵隱約間有種大事不妙的感覺,他試圖扭轉他們的行進方向:“小舅舅,那邊的花開的真漂亮,你陪我過去看看好不好。”


    柳懷安笑意:“一會兒。”


    柳殘塵蹲下身去,用行動表示抗拒,撒嬌道:“不,我不要。我要現在,我要現在嘛。”


    無理取鬧,無中生有,撒潑耍賴這種事,他很在行可否!


    柳懷安道:“可以——但願他等得及。”


    柳殘塵問道:“什麽意思?”


    “他偷偷跑出去,還換了衣服,我知道了。”柳懷安突然嚴肅:“對我們而言,衣服是身份的象征,各人的另一張臉,不論何時何地,都應該穿著。在家裏胡鬧也便罷了,在外處事行風,也換做尋常著裝——去幹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了?!”


    “小舅舅…”


    “不必為他求情。無用。”


    柳殘塵聽了柳懷安這話,笑了笑,沒再說什麽。


    仔細回憶一下剛才的事,他應該早察覺柳懷安發現柳度生一事的。


    他叫了他半天小舅舅,他沒反駁一句,已然明了。


    柳懷安隻大柳殘塵半歲,性格溫馴謙和,待人接物從來彬彬有禮。道義至上。


    柳殘塵因他們二人年歲相距太小,不願喚其“小舅舅”。他覺得那樣既無趣又像無痛呻吟,總之就很難為情。


    凡事皆有例外。這同樣不是定局。他也是這樣叫過他的——在他惡作劇尋人陪同,或者犯錯之後拉人下水時。


    後來他們決定在沒有外人的時候以兄弟相稱。柳殘塵再次計上心來:他說自古往今,唯實力長盛不衰,所以,我們比劍術,勝者為“王”!


    柳殘塵是天縱奇才,自是很強。柳懷安卻也並不弱,以柔克剛。但他們比試開始不到一刻鍾,三招之內定了勝負。


    柳殘塵勝。


    為什麽?因為柳懷安不想打,讓著柳殘塵唄。不然,當日結果誰輸誰贏,指不定呢!


    自那日起,柳懷安稱柳殘塵作“塵哥。”基本上是永恒的。隻在柳殘塵做虧心事後不做數。


    而就是剛才,柳殘塵見他第一麵,喚了聲“小舅舅”,他沒有叫“塵哥”。


    這般,柳殘塵和柳懷安,他們其實都默許了一個事實:柳殘塵做虧心事了!


    柳殘塵道:“誰去抓的小仙女?”


    柳懷安又是一笑:“小仙女?他都多大了,還跟小時候一般稱呼,總是不好。”


    “誒呀,誰去抓的…生,生兒?”


    柳懷安倒遲遲不上道:“抓?為什麽要用‘抓’這個詞形容?不好,似乎我們虐待他一樣。”


    柳殘塵無奈,隻得道:“懷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咱們趕緊走吧!”


    他們進了司鑒室。裏邊隻有一張桌子,上放有筆墨紙硯。旁的僅一本書。


    柳度生慘兮兮的站在桌前,見柳懷安進去,埋了埋頭。柳殘塵稍後到,他又把頭抬了起來,目光徑直盯過去,嘴唇微動,似乎求助。


    柳懷安開口:“看他幹什麽,看我。”


    他的聲音並不大,語氣也很平和,柳度生卻生生打了個顫,怯生生開口:“我錯了。”


    柳殘塵一心不亂:懷安這麽溫柔的語氣,他怎麽這麽怕?反觀自己,天天大呼小叫,動不動喊打喊罵,卻是一文不值,半點用不管!


    柳懷安麵無表情:“錯哪了?”


    “錯,錯在…”柳度生輕轉眼球:“錯在不該去接表哥。”


    柳懷安倒是不因他的懈怠挑釁生氣,依然平心靜氣:“不對。”


    柳度生:“不該不跟您說就去接表哥?!”


    柳懷安:“對,但不全對。”


    柳度生:“不該這麽晚回來?”


    柳懷安:“再想。”


    柳度生:“沒了。”


    柳懷安沒回話,隻是用眼神盯住了他。


    柳度生見此,將自己的眼神投向了柳殘塵。


    柳殘塵沒轍:孩子,你這麽缺心眼,看我也沒用。神仙都救不了你,更別提我呀!


    然而,又一道目光投射了過來。現下裏,室內三人,兩人望一人。他再不表示表示,也說不過去了。


    “度生,老實交代。”


    柳度生不願,搖搖頭。


    柳殘塵看看他身上穿著的衣服,還沒有換,普通灰底藍花仆役打扮。他都決定幫他坦白了——身上穿著向來一眼望穿,睜著眼睛說瞎話,虧他想的出來!


    “度生,衣服。”柳殘塵道。


    柳度生目光突然寒厲:“你出賣我!”


    柳殘塵一語驚人:“你爹是瞎子怎麽著?”


    明了,無聲。三人對視。


    柳度生狡辯:“我是為了不引人注意。”


    柳懷安回答:“無需。”


    柳度生道:“真的。不信你問阿蘇。”


    柳懷安:“用不著。”


    柳度生:“表哥……”


    柳懷安:“別叫他,無用。”


    柳殘塵:“小舅舅。”


    柳懷安:“……”


    柳殘塵出門,對外邊左側那人吩咐:“去叫阿蘇。”


    那人應聲答是,快步走開。


    片刻,阿蘇推門入,作揖行禮,恭敬道:“柳城主。”


    “他為什麽穿了你的衣服出去?”


    阿蘇聽言色變,立即下跪。柳度生和柳殘塵不明所以,一同轉身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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