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張青青看著眼前的陳墨離,情不自禁地後退一步,“你別聽信他的話,他已經受了重傷,我們一起殺了他,解藥就在他身上!”


    “師妹,你知道五年前我是怎麽活下來的嗎?”陳墨離往前一步,紫玉劍發出輕吟。


    “你?”


    “那天我和師兄弟們一起迎敵,我親眼看見師父被朝守義打敗,被打成一灘肉泥!”


    “你別說了!”


    “大家都殺紅了眼,但我怕了,我怕得連劍都拿不穩。”


    “......”


    “我開始往後山跑,然後我就遇到了李鈞,他背著暈過去的你,還有紫青雙劍。”


    “李師兄?”張青青隻記得她當時被父親打暈過去,醒來後身邊就隻剩下陳墨離一個人了。


    “對,師父在出戰之前就知道靈虛劍宗這次在劫難逃,所以讓李鈞帶著你和紫青雙劍從山後的密道先逃。”


    “怎麽可能!那你......”張青青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陳墨離。


    “李鈞見了我就怒斥,質問我為何臨陣脫逃,我苦苦哀求他帶我一起去密道,他怕耽誤時間,勉強答應。後來在密道中逃亡時,我看著他背著你,師妹你知道我在想什麽嗎?”陳墨離嘴角浮現一抹冷笑,“我當時就在想,師父為什麽最後會選擇他帶你走呢?就因為他是淩州李家的公子?因為他爹是淩州首富?他能時常得到師父的親自教導,所有的同門都圍著他轉,小師妹你眼裏也隻有他這麽一位師兄;論武功,論資質,論勤奮,我哪一點不如他?可最後師父卻選擇將你和紫青雙劍都交給他,他可以理直氣壯地怒斥我,而我隻能低三下四地祈求他帶我一起逃生。”


    “憑什麽?”陳墨離神情變得猙獰起來,“在師父眼裏,我這樣的人就隻能留下來當炮灰,而他卻可以帶著最好的東西逃生?那條密道很長,出了那條密道,他依然可以是風度翩翩的世家公子,而我卻隻能是一個宗門被滅的喪家犬,說不定還會被人指著鼻子罵我貪生怕死,這輩子我都隻能像在密道裏那樣跟在他後麵跑,背著你的那個人永遠都不可能是我!”


    “你別說了,你別說了!”張青青拚命地搖著頭,臉色蒼白地看著這個從未如此陌生的師兄。


    陳墨離突然笑了起來,那笑聲詭異又可怕,“師妹,你知道嗎,我事後無數次地問自己,如果再來一次,我還會刺出那一劍嗎?......我會!如果沒有那一劍,我怎麽有機會和你朝夕相處?我怎麽有機會握住這把紫玉劍?我怎麽有機會,真正站在你麵前?”


    “陳墨離!”張青青淚流滿麵,拿劍指著他,顫聲道:“你,你這個衣冠禽獸!”


    似乎是被觸碰到了傷口,陳墨離表情一下變得猙獰起來:“張青青!靈虛劍宗已經沒了,張景也已經死了,你已經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你還有什麽資格看不起我?五年了,我悉心照顧了你五年!你要習武,我沒日沒夜地陪你練劍;你要打探朝守義的消息,我冒著生命危險一次次潛入朝幫;你要報仇,我明知九死一生也一樣陪你去綁架朝春秋;而你呢?你有一次對我動過心嗎?有嗎?”


    “我......我一直......都拿你當師兄。”張青青哭著搖頭。


    “哈哈哈哈哈哈!”陳墨離癲狂地笑了起來,“好一個師兄!你可知道你那位李師兄是怎麽死的?”


    “你別過來!”張青青手臂顫抖,幾乎拿不穩劍。


    陳墨離眼中閃過一抹狠辣,一步跨出,紫玉劍刺了過去,和張青青手中的青霞劍接觸的瞬間,他手腕翻動,一個攪劍式,就將張青青手中的劍擊飛出去,然後上前一步,左手捏住張青青的脖子,將她狠狠地撞在梁柱上。


    “你知道嗎,你那位李師兄,當初就跪在我麵前,苦苦哀求我放過他,他說他可以將你還有紫青雙劍都給我。”陳墨離死死地捏住張青青的脖子,眼神猙獰,“可是我為什麽要他給我呢?我可以,自!己!拿!”


    陳墨離加重手上的力道,張青青臉漲紅,已經喘不過氣來,她拚命地拍打著陳墨離的身體,她也是練竅境的高手,手中力道並不小,然而陳墨離竟像是失去了知覺一般,任由對方將自己的身體打得砰砰作響,他的左手如同鐵鑄,掐住張青青的脖子,紋絲不動。


    楊溯一臉驚悚地看著這同門相殘的一幕,隻覺得這個叫陳墨離的男人瞬間化身成地獄裏的惡鬼,那惡意如同亭外的風雨,正卷席著一切。


    “嗡——”像是珍珠落入玉盤,清脆的劍吟聲吸引了楊溯的注意,他這才發現張青青手中那把青霞劍正落在自己麵前。


    當楊溯把目光轉向青霞劍時,能明顯感覺到劍身的震顫更加劇烈了,劍吟聲變得急切起來,似乎在呼喚著什麽。


    鬼使神差一般,楊溯一把握住了地上的青霞劍。


    幾乎在觸碰到青霞劍的一刹那,一股刺骨的涼意遍布全身,楊溯隻覺得連靈魂都凍僵了,然後涼意瞬間瓦解,一股強烈的吸引從靈魂深處蓬發出來。


    楊溯抬頭看去,看見背對自己的陳墨離,還有他手中那把震顫不已的紫玉劍;張青青此時掙紮的動作已經越來越小,劍吟聲也愈加急切。


    腦海中閃過‘原著’中關於紫青雙劍的那些描述,回想起剛剛陳墨離殺死老楊的畫麵,一咬牙,楊溯持劍刺向陳墨離!


    “王八蛋,去死!”


    幾乎是被青霞劍拖著在走,楊溯閉著眼睛刺了過去,然後一頓,他感覺到似乎刺中了什麽東西,劍吟聲停了下來。


    楊溯睜開眼看去,隻見自己雙手握著青霞劍,從陳墨離的後背刺入,鮮血溢出。


    雙手顫抖著拔出青霞劍,楊溯後退幾步,看著陳墨離倒在地上,持劍的右手已經血肉模糊,幾可見骨,但他依然死死地握住紫玉劍,左手伸向張青青,想要抓住什麽,最終又頹然地落下。


    他死了。


    楊溯劇烈地喘息著,還來不及沉浸在自己第一次殺人的恐懼中,就被亭外的掌聲打斷了。


    司徒景站起身,一邊鼓掌一邊朝涼亭走來:“真是一出好戲,好一對紫青雙劍!”


    剛剛那一瞬,與其說是楊溯殺了陳墨離,不如說陳墨離被紫青雙劍所殺;在青霞劍刺中陳墨離之前,他就已經被手中紫玉劍的劍氣反噬,根本動彈不得,所以才會被楊溯一劍刺透心髒,堂堂練竅境的高手,死得極其不堪。


    看來張景死之前為了自己這個女兒,很是用了一番心思,可惜了,最後還是歸了老夫。


    這樣想著,司徒景大步向前,然而很快他就停下腳步,皺眉看向涼亭。


    亭中,有人手持紫青雙劍對準這邊。


    司徒景能夠看出紫青雙劍的異常,比他更了解紫青雙劍的楊溯當然更清楚是怎麽回事,他知道紫青雙劍這是已經認張青青為主了,感受到主人的危機,主動激發了劍中孕育的武道真靈,但是畢竟不是真的活物,還需要有人駕馭才行,所以楊溯趁機手持雙劍對準司徒景,想要嚇退對方。


    上乘的劍客都是以人禦劍,更有傳說中的劍仙能夠飛劍千裏取人頭,而此刻楊溯卻是被手中兩把劍‘操控’著,以自身氣血勉強維持神劍的靈性。


    亭外風雨大作,亭中劍氣肆虐,楊溯被不斷高漲的劍意衝擊得幾乎暈厥過去。


    朝春秋雖未習武,但從小吃著各種上佳的補品長大,身子底兒極好,否則也沒那個資本整日花天酒地;楊溯繼承了這具身體,此時才沒有被紫青雙劍拖垮,還能勉強站在這裏。


    司徒景眯眼看去,在常人眼裏,隻能看見兩把長劍,劍身上彌漫著紫青二氣,但在他這等武道宗師眼中,卻能看到一股紫虹和一股青芒正盤旋在涼亭之上,如同兩隻巨蟒,對著自己瘋狂吐信,怒吼,那是劍中蘊含的武道真靈。


    本來對上朝春秋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公子哥,司徒景哪怕此時身受重傷,一隻手也能打一百個,但麵對武道真靈徹底激發的紫青雙劍,司徒景覺得有些棘手。


    自己再受傷,恐怕就會影響日後的武道境界。


    猶豫片刻,司徒景對著楊溯陰鷲地一笑,然後慢慢向後退去,最終消失在樹林中。


    片刻後,手中雙劍終於不再顫吟,楊溯鬆了口氣,感覺徹底被抽空了,一下子癱軟在地上。


    過了許久,楊溯才恢複了一點力氣,他拿起雙劍,走向雙眼無神,癱坐在地上的張青青。


    “張姑娘,我們得先離開這裏,那個老鬼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再出現,我們留在這裏隻有死路一條。”


    張青青像是沒有聽見楊溯的話,身體慢慢蜷縮成一團,雙手抱著膝蓋,眼神空洞,像是一隻被遺棄的小獸,獨自在風雨中茫然四顧。


    楊溯歎了口氣,眼前這個姑娘在最天真爛漫的年紀,家破人亡,又被身邊唯一的師兄背叛,楊溯覺得如果換成是自己,或許也已經崩潰了吧。


    猶豫一下,楊溯強忍惡心,從死去的陳墨離身上抽出一把油紙傘,正準備離去,突然又停下腳步,看向死在地上的老楊,他走過去,將老楊的身子扶正,幫他閉合雙眼,然後站起身,對著老楊鞠了一躬。


    楊溯嚐試著碰了碰張青青,見她毫無反應,於是有些吃力地將張青青背在背上,帶上紫青雙劍,撐開傘,走出了涼亭。


    他和她一起走進了風雨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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