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衣萬萬沒想到自己睜眼看到的人竟是雲繡,小姑娘正努力地弄醒她,潑水、掐人中,看樣子是什麽辦法都試了。


    見雲衣終於醒了,雲繡趕緊把她拉起來,要往外跑。


    “這是哪?”雲衣隻覺腦袋昏昏沉沉的,屋內似乎還殘餘著剛剛那股異香。


    “二姐,別問了,快跟我走,她們馬上就要回來了!”


    二人踉踉蹌蹌地跑到一間空屋子,雲衣稍稍喘勻了氣,問雲繡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我也不太清楚,隻是今天我一直跟著三姐姐,無意中聽見她求陸小姐幫忙,把你引到後院附近,我一直不放心,剛剛看見你過去,就一直跟著,看見一個婆子把你弄暈然後拖進屋子就走了,我就趕緊把你叫醒帶出來了。”小姑娘文文弱弱的,看樣子也不敢說謊。


    “為什麽你聞到那股異香沒事?”


    雲繡似乎有些猶豫,但看雲衣堅持要一探究竟,隻好開口:“那種東西影響不了有修為的人,所以......二姐姐我沒有別的意思......”


    “我知道了,”雲衣淡淡地打斷她,“這次多謝你了。”


    “不、不客氣,我娘說要與你走得近些。”小姑娘年紀小,沒什麽心眼兒,什麽話都往外說。


    “你娘?”


    雲繡低著頭,小聲答道:“我娘是雲府的柳姨娘,我其實也是庶出的。”


    雲衣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麽。


    略歇了歇,感覺緩過來些,就帶著雲繡出了屋子。


    此刻後院已亂成一窩粥,那些宴上的賓客,也不管什麽於禮不合,此時悉數湧進了後院,雲衣在後麵拉著雲繡悄悄跟著,想看看會發生什麽。


    扶雲苑炸開了鍋,本是侯府小姐的院子,卻在內室的床上發現了一個暈厥的男人,那男人書生模樣,有人認出是城南賣畫為生的秀才。


    雲衣躲在後麵聽著前麵傳回來的線報,隻覺雲錦還算有點腦子,事未做絕。


    陸青青怎麽也想不明白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雲錦和她說好的,隻是借她院子一用,以便她能名正言順地把人引過來,到時候會發現雲衣和這秀才兩人躺在內室的床上,不僅徹底毀了雲衣,她還能以院子主人的身份好好奚落雲衣一通,報上次的仇。可如今雲衣不知去了哪裏,她現在是真真的百口莫辯。


    雲錦也傻了。母親囑咐過她雲衣還有用,不能碰,她想著雲衣不就是留著煉丹的嗎,那隨便弄個秀才入贅,雲衣不照樣能給雲家煉丹。所以她才敢做這麽個計劃,還拉上了陸青青,卻不想哪裏出了差錯,反害了陸青青。


    見侯爺要發怒,陸青青撲通一聲跪在鎮遠侯麵前,一口咬定“女兒不知”。


    侯爺夫人在一旁打著圓場,說可能是哪個大膽的丫鬟,趁小姐不在,私會情郎。


    還將扶雲苑的丫鬟們悉數召出,一副要追查到底的模樣。


    鎮遠侯明知沒什麽所謂“大膽的丫鬟”,但眾目睽睽之下,隻能怒責幾句“治下不嚴”,還得轉身跟各路賓客客套“一場鬧劇”“看了笑話”雲雲。


    眾人知曉鎮遠侯這是有了逐客的意思,也眼見著沒什麽熱鬧可看,紛紛起身告辭。


    雲衣上馬車之前感覺雲錦瞪了她好幾眼,她也不懼,笑盈盈地回視過去,氣得雲錦掐斷了精心養護的指甲。


    回府之後,雲衣徑直回了自己的院子,不過若是她沒猜錯,待會兒會有位不怎麽受歡迎的客人。


    半個時辰之後,翠竹進來通報,說三小姐來了。


    “讓她進來吧。”說著用手試了試茶壺的溫度。


    雲錦看樣子也沒回院子,這麽長時間,估計在糾結要不要進來。


    雲衣輕笑一聲,“你來得挺慢,茶都要涼了。”


    “你知道我要來找你?”


    “坐吧,”雲衣指了指桌子對麵的凳子,“收起你那副耀武揚威的樣子,我們來聊聊。”


    雲錦稀裏糊塗坐了下來,剛想張口就被打斷。


    “我知道你想問什麽,”杯中的茶其實已經喝完了,雲衣也不續,就把玩著一個空杯子,“但是我不想告訴你。”


    “那你還讓我進來幹什麽?”雲錦覺得自己被耍了。


    “跟你聊聊啊,我說了。”


    “我們沒什麽好聊吧。”


    “不不不,你三番五次的挑釁讓我明白了,我得讓你知道我的存在,不然你會一直煩我。”


    “我知道你在這兒啊,”雲錦不在意地說,“一個莫名其妙的怪人,住的地方跟個山洞似的......”


    “可我,不覺得你知道。”語畢,雲衣的右手突然召出了一團火焰,突如其來的高溫讓雲錦不自覺得向後躲了躲。


    “切,不就是煉丹師嗎......”似是為了掩飾自己剛剛那一躲的尷尬,雲錦語氣中特地添了幾分蔑視。


    隨手熄滅了火焰,雲衣覺得小姑娘真好騙,她竟然完全不好奇自己既然無法修煉,那這火焰是怎麽來的。


    她本來是想嚇唬住雲錦的,現在看來,隻能改變策略了。


    “煉丹師很珍貴的,小姑娘,”雲衣突然意識到自己說話的語氣竟開始向皇甫壽靠近,“像我這麽厲害的煉丹師更珍貴。”


    沒有再給雲錦鄙視的機會,雲衣接著往下說:“至少這京城之中,還是有挺多人寶貝我這個煉丹師的,知道這意味什麽嗎?”


    看著雲錦開始有些認真的神色,雲衣一笑,接著說:“意味著待我及笄之時,京中貴胄隨我挑選,可是你不行。”


    雲錦有些不服,雲衣自顧自地往下說:“別覺得雲府有多了不起,我記得大姐已經出嫁了吧,你或許可以回去打探一下大姐嫁了什麽樣的人家,那大概就是你的出路了。”


    頓了頓,又補充道:“不過你母親應該會希望你隨我嫁過去,豪門的小妾總強過寒門主母的,你說對嗎?”


    “危言聳聽!一派胡言!”雲錦一拍桌子站在起來,張張口想反駁卻不知說什麽好,最後頭也不回地摔門出去了。


    雲衣知道她這是信了,輕聲笑笑,喚來翠竹換一壺熱茶。


    看來以後,至少她尚在府中的這些日子,能消停了。


    入夜,雲衣找出了雲峰之前送來的清單和儲物袋,按常理來講藥材較所需要多出一兩份,從前那人有多少煉多少,也不在意清單上的數量。


    隻是這次,雲衣打算勻出來一些,給雲繡煉些丹藥,來示答謝。


    基礎的丹陣算不得難,房間裏也有繪製所需的獸血,雲衣找了塊空地,以指為筆,開始描繪。


    明明在回憶丹陣,腦海中卻控製不住地湧出了那些相關的曾經。


    永遠和藹地微笑的母親,會板起臉嚇唬她的父親,總是虛張聲勢地想欺負她最後卻被她欺負的哥哥,家族中總被她拔胡子以至於不敢留胡子的長老們,還有她那群很不靠譜的朋友。


    還有白露,一直守在她身後半步的白露。


    她都不記得有多少次,闖了禍就往白露身後躲,白露一柄重劍開路,跟誰都敢打。


    生平第一次,她有些想哭了。


    坐在丹陣裏,看著手中的天火,雲衣喃喃道:“你大概是仙界留給我的唯一的東西了。”


    天火似是聽懂了,閃了閃。


    “你也想回去對嗎?會回去的,一定會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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