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在五皇子府門前,車剛停穩便有小廝迎出來,一應陣仗,幾乎與五皇子回府無異。


    雲衣看在眼裏,估摸著大抵是淩清安的吩咐,心底暗笑,這當真是戲做全套。


    她似乎一直先以惡意揣摩淩清安,也心安理得地覺得沒什麽不對。


    走進府門沒遇上淩清安,這倒讓雲衣有幾分驚奇,她原以為他一定會候在什麽地方假裝偶遇。


    實際上,直至雲衣走回別院,都沒見到淩清安的影子。


    晴嵐一早著人備好了午飯,雲衣回來時還冒著熱氣,“我覺得你有點厲害啊,每次都能掐準我吃飯的時間。”


    雲衣知道她從五皇子府出去,身後一定有尾巴,也沒什麽人會因為顧忌她而撤掉監視,但這話說了至少不會被人當傻子看。


    “姑娘說笑了,這菜早在姑娘回來前熱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晴嵐的解釋也不太走心,甚至漏洞百出,菜的口感絕不是熱過許多遍的,其實晴嵐是希望雲衣深究一句的,這樣她就能巧妙地告知雲衣殿下的用心。她不懂殿下為什麽要這樣,明明處處用心,卻什麽都不許她說。


    可雲衣沒有追問,她自覺沒什麽資本追究。


    “殿下呢?”雲衣夾著菜,裝作不經意地一問。


    晴嵐的眼睛裏迅速地閃過些什麽,“殿下進宮了。”


    “哦,”雲衣點點頭,“什麽時候回來?”


    這問題逾距了,晴嵐卻仿佛很開心,“估計得下午,等殿下回來我告訴姑娘一聲?”


    “不必了,”雲衣擺擺手,“我就是隨便一問。”


    雲衣有些搞不懂晴嵐的立場,因為她好像真的是像給淩清安找個伴兒,這種真摯的願望,讓雲衣看不透她的一言一行是淩清安授意的,還是她自發的。


    雲衣見到淩清安是午後她滿府閑逛的時候,五皇子府一共沒多大麵積,要說遇不上也難。


    淩清安正坐在涼亭中,一個人把玩著一隻笛子,他似乎經常這樣沉默地獨處,也沒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雲衣看到他時,他並沒有注意到雲衣,隻是將那隻笛子翻過來倒過去地看。


    笛是玉笛,卻不同凡物,遠看透著隱隱的紅,若凝神細視,還能看到笛身流竄著仿若火焰一樣的東西。


    雲衣在遠處駐足片刻,最終決定上前,“殿下還會吹笛啊?”


    淩清安似乎對雲衣的出現沒有絲毫防備,本能性地抖了一下,複又笑笑掩飾自己的失態,“姑娘來了啊。”


    雲衣簡單地行了一禮,兩眼自始至終盯著那支玉笛。


    “姑娘對它感興趣?”淩清安說著,大方地將那隻笛子遞了過去。


    雲衣沒有接,隻是又看了兩眼,“這是什麽?”


    “火雲笛,”淩清安見雲衣每接又將笛子收了回來,“是當年赤龍國龍雲將的笛子。”


    “哦?”


    雲衣顯露出感興趣的樣子,淩清安笑笑,將輪椅轉到座位旁邊,示意雲衣坐下,而後不急不緩地開口,“官龍雲,赤龍國建國以來功勳最赫的武將,赤龍國今日的國土,有一半是他打下來的。”


    “這麽厲害?”


    “也略有誇張吧,”淩清安勾了勾唇角,神情溫柔地看著玉笛,“龍雲將是個儒將,一生不著戰甲,隻布衣白袍,一隻火雲笛。”


    他撫摸著火雲笛,眼睛裏是雲衣看不懂的東西,“史書記載,連州一役,龍雲將曾以火雲笛,一曲退敵十萬。”


    “後來他去哪了?”


    “死了,”淩清安還是笑著,隻是笑裏多了幾分蒼涼,“沒人知道為什麽,那麽一個天境強者,那麽一個帝國戰將,就那樣倒在了一個江湖人的劍下。”


    “江湖人?”雲衣不由得皺起了眉,“因為仇殺?”


    “不知道,可是龍雲將一生為善,從不與人結仇,也絕不插手旁人恩怨。”


    雲衣不說話了,她能感受到淩清安的悲傷,很奇怪,明明這是赤龍國史,卻讓他這樣一個無關的人悲傷。


    “從那以後,再也沒有人能發揮出火雲笛的威力,火雲笛也四下輾轉了數百年。”


    淩清安說完頓了頓,許是在調整心情,而後語氣輕快了些,“這是暮滄國新貢上來的,父皇思索了幾日,最終賞給了我。”


    “殿下會用?”


    淩清安搖搖頭,開口帶著兩分自嘲,“父皇老了,有些事也漸漸記不起來了,他大概忘了他這個兒子已經久疏沙場,還以為我是當年那個馬上的將軍。”


    “殿下......”雲衣話留了一半,她隱隱感覺淩清安似乎在等她表態,卻又不敢肯定,這種悲傷太過真實,真實得她不忍心以陰謀猜測。


    “讓姑娘見笑了。”淩清安驟然從情緒中脫出身來,衝雲衣笑笑。


    “殿下,或許我能醫治好殿下的舊傷。”思慮再三,雲衣還是開口了,這亦是她的一次試探,一次說不上謹慎的試探。


    這是雲衣第二次提出要醫治淩清安了,可後者還隻是笑著搖頭,“並非我不信姑娘,隻是有些事情,我還沒做好準備。”


    “什麽?”


    淩清安歎了口氣,“我剛剛說了,父皇老了,姑娘應該知道,這皇家之中,誰都無法袖手旁觀。”


    這是奪嫡的野心,不管主動還是被動,雲衣沒想到淩清安就這麽赤裸裸地將這野心展露在她麵前,萬一她是其他皇子派來的奸細呢?


    這種近乎天真的輕信,全了淩清安君子的品質,雲衣看著他,第一次,懷疑自己的判斷。


    “殿下未免太坦蕩些了吧?”


    “姑娘過譽了,”淩清安最後撫摸了一遍火雲笛,將它收到了儲物袋中,“大概是這火雲笛激起些我的鬥誌吧。”


    “或許陛下將此物賜予殿下,所為也是這般。”


    這是淩清安不曾想過的,聞言他有些發愣,良久之後,低頭笑笑,“或許吧。”


    “那姑娘想好了嗎?”


    “什麽?”沒想到話題會突然轉到自己,雲衣一時沒反應過來。


    “姑娘既為我府上醫女,與我也算一條船上的人了......”


    淩清安話說一半,被雲衣痛快地打斷,“殿下多慮了,我隻是個醫女,懸壺濟世、治病救人,沒什麽船不船的,殿下也不用顧忌我。”


    淩清安抬眸看了雲衣許久,最終沉沉歎了口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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