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好嘞。”


    大概是覺得這個故事神聖莊嚴,不能以一種隨便的姿態講,竹福應聲後,挺了挺身子,雖說被繩子捆著諸多不便,他還是盡其所能調整到了一個最端正的坐姿,而後清了清嗓子。


    “其實,其實我不是修煉出來的器靈,我知道您猜到了,我求您千萬別出去宣揚,小老兒能來世間一趟不容易,我還沒見過這紅塵繁華,不想就這麽隕落了......”


    “說重點。”


    “哦?哦,是是,重點是,我是被白霜的母親煉製出來的,幾年前她生下白霜後就離開了這個地方,臨走前留下了我和這片竹林,我知道我自己的年限是不足以凝聚出器靈的,所以我才感謝那人,盡管當年她極盡了草率,但好歹也是賦予了我生命。”


    “我不知道那人是什麽來頭,但絕對不簡單,至少也該是什麽世家嫡係,而且他們的家族是敢跟天道抗爭的,別問我怎麽知道的,她既然能公然違抗天道煉製出我,想必也不會對天道有多大敬畏。”


    “我誕生的那一日起了好大的雷,好在她不是在永安城煉製的,不然那動靜,都足以將永安城變為廢墟。”


    “但我還是誕生了,她成功了,她硬生生從天道手中搶下了我,沒錯,不僅僅是保住了她自己的命,也保住了我的命。你真應該去看看她對抗天雷的場景,雖然我活的時間不長,但我相信這輩子我都不會再見到一個敢像她那樣與天雷對轟的人了。”


    “她把我留在這裏的目的是等她回來,可能也還有守著白霜吧,雖然她看不上白彥,但她的女兒,怎麽也是她們家族的血脈,她不能丟在外麵。”


    竹福抬眼看了雲衣一眼,“我說完了。”


    “白霜的母親來自於什麽家族?”


    “我不知道,”竹福搖搖頭,不知為何,說起這段往事,這個方才還是甚是咋呼的小老頭這會兒頹廢地不像話,“就算知道了我也不能說,如果你非要知道的話,那,動手吧,因為我若是說出來了,那後果不會比死在你手裏更好。”


    竹福此刻臉上的表情幾乎就是視死如歸了,那麽沒節操的一個人突然擺出這副架勢,雲衣一時也有些不適應。


    她倒不是非要知道那是個什麽家族,反正不知道就不知道嘛,她認識的人是白霜,她母親怎麽樣又與雲衣無關。但竹福對某些關鍵問題的模糊化處理,雲衣卻是不能不管了。


    “你方才說你是被白霜的母親留在這裏的,她有吩咐你做什麽嗎?”


    “沒有,”竹福搖搖頭,“隻是等她回來。”


    “這裏麵不是她留給白霜的東西嗎?”雲衣不自覺地皺了皺眉,她不相信自己的判斷會出現失誤,何況這還是證據確鑿的判斷。


    竹福聞言點了點頭,“沒錯,這裏麵的東西是留給白霜的,包括這個竹屋裏的,也包括那片竹林。”


    雲衣還沒有問那片竹林,但竹福大約是覺得反正瞞不住,不如直接坦白還能顯示出自己的誠意,於是十分痛快地將那竹林給賣了。


    盡管在竹屋裏,雲衣又聽見了方才那種風吹竹葉的“沙沙”的聲音,而且這次持續地更久,動靜也更大。這顯然是竹林在表達不滿,竹福卻不理,他甚至十分不屑地翻了個白眼,隻不過也沒人看得到就是了。


    “那為什麽你不直接將這些事情告訴白霜?她已經足夠大了,可以理解這些事情也可以修煉了。”


    “我不能,”竹福又一次搖搖頭,“這是命令,我所接到的命令隻有等她回來,其餘任何多餘的事情我都不能做,就算這裏麵的東西是留給白霜的,但那依舊是她的,是要她親自傳給白霜。”


    “這是什麽意思?”雲衣的眉頭皺得更深了,“既然她要親自傳給白霜,為什麽還要把這些東西留在這裏?她不能幹脆帶走嗎?而且是她使得白霜無法控製自己靈力的對吧?她就沒有想過如果遇到危險,白霜要怎麽辦?”


    竹福被雲衣問得有些愣了,他沉默了良久,方才緩緩歎了口氣,“她不能將這些東西帶走,她們那個家族還不知道白霜的存在,她也不希望那些人這麽快發現白霜的存在。”


    “為什麽?”


    “因為,”竹福猶豫了片刻,似乎是在篩選所能透露的信息,而片刻之後,他隻是極為模糊地說了一句,“因為白霜是她準備好的武器。”


    “武器?什麽武器?哪有將親生女兒當武器的?”


    竹福沒在開口,他抬起頭看著雲衣,努力地睜開了眼,那雙渾濁的老眼裏此刻透露著祈求,“我不能再說了,這些我本不能說的,我本不該多說的,我......”


    話沒說完,竹福突然痛苦地向前縮成了一團,雲衣想要上前扶他,卻被竹福製止,“不、不必管我了,一會兒、一會兒就好了......”


    竹福所謂的“一會兒”少說得有一刻鍾,在這一刻鍾裏竹福始終保持著那個痛苦的姿勢,但盡管這樣,他愣是沒發出哀嚎。


    這和剛才那個衰老頭很不一樣,雲衣有那麽一瞬甚至懷疑是誰當著她的麵兒把竹福掉包了。


    一刻鍾之後,竹福滿頭是汗地長舒了一口氣,雲衣看著他思量了片刻,還是將那繩索撤了。


    “多、多謝,”盡管從神情上看,竹福已經好多了,但他的聲音依舊虛弱,還有些顫顫巍巍的,“這些,這些我本不能跟你說的,那竹林、那竹林便是她留下約束我的,我們彼此監督,可每一次都是它在折磨我,不公平,實在不公平......”


    “那竹林又是怎麽回事?”


    竹福掙紮地抬頭看了眼雲衣,剛要說話,雲衣便又聽見了那熟悉的“沙沙”聲,這一次,雲衣從那聲音裏聽出了滿滿的威脅意味。


    “我不能說了,”竹福往竹林的方向看了一眼,雖然這屋子沒有窗,但他還是透過四麵竹牆看到了那張趾高氣昂的臉,“你若是還想知道,去問白彥吧,我不清楚他是不是知道,但,去試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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