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言策輕輕笑了笑,隻是笑裏透出幾分勉強和無奈,“你也說了,細水長流,我不會著急的,你也,別著急。”


    “這麽多年都等過來了,不在這幾年了,”顧無休靠在椅背上,抬手遮住了眼睛,他突然不想看言策這樣的笑,這樣的言策,笑得太醜,“若是實在不行,就去探探那個人吧。”


    “不可能!”意料之中的,言策“騰”地一下彈了起來,“那是他的罪,我一輩子都不會給他贖罪的機會!”


    顧無休沒有再說什麽,可這沉默中,言策卻讀出了一種莫名的感傷。


    言策明白顧無休說的那個人是誰,顧安,又或者叫甄安,那大概是這個世上顧無休最不願意提起的人了。


    言策對他隻有恨,可顧無休不一樣,那畢竟是顧家的人,顧無休心底的那道傷疤,恐怕比言策要深得多。


    可他還是提了,言策不知道這得是多深的無奈才能讓顧無休提到那個人,他隻知道這種無奈,是自己帶給顧無休的。


    “你也別多想了,”顧無休起身拍了拍言策的肩,“說實話,我也不想再跟他有任何聯係了,回去好好睡一覺吧,睡醒我們再從長計議。”


    言策沒有再留,他走得很痛快,但回去卻是沒有入睡,他沒有絲毫睡意。


    站在書桌前,言策將如今永安城的局勢一條一條羅列在紙上,然後從各種蛛絲馬跡中試圖尋找突破點。


    毋容置疑,雖說到現在為止弈風帝還沒有立太子,可淩鈺準太子的身份,明眼人都是看得出來的,言策想要去爭,卻不知如何動搖弈風帝。


    他本以為這種徇私舞弊的罪,雖不至於動搖淩鈺的位置,但至少能夠在弈風帝心裏埋下一顆種子,可是沒有,弈風帝對淩鈺沒有絲毫懷疑,是由於皇後的關係嗎?言策不知道。


    那些忤逆的大罪已然是沒有意義的了,因為淩鈺也明白弈風帝對自己的看重,不過等幾年就能到手的位置,誰都明白,他沒有必要去爭。


    可,若是其他皇子謀逆呢?這個想法在言策腦中一閃而過,而就在這個瞬間,這個人選便確定了,四皇子,淩銘。


    誰都明白淩銘對那個位置的野心,隻是這麽多年,淩銘的野心都恰當地止乎禮,所以弈風帝才會這般以小半個朝局來安撫淩銘,那些人將這些誤當做是一種看重,但其實淩銘明白,這不過是給小孩子一塊糖讓小孩子一邊玩兒去,弈風帝應該也知道淩銘是明白的。


    若是淩銘有朝一日按捺不住野心了呢?有可能嗎?是有的,言策告訴自己,其實煽動淩鉞是更容易的選擇,但淩鉞那個人,不能成事。


    這需要一個很漫長的規劃,但言策不急,隻要能將淩銘除去,那麽剩淩鉞來對付淩鈺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將白紙上淩銘的名字緩緩地圈住,言策微微眯了眯眼,臉上帶著一種意味不明的神情。


    另一邊,雲衣依舊過著她每日悠閑的生活,雲潯並沒有如她預期那樣再一次找她,她也沒有急著去找雲潯,她希望雲潯能自己想明白這其中的道理。


    雲衣抽空去了一趟丞相府,這時候指望白丞相找到她是不可能的了,所以為了不耽誤白霜,雲衣親自上門又去問了一遍白彥的打算。


    白彥對於雲衣的突然登門也是有些驚訝,而且雲衣是步行而來,他乍一聽還以為五皇子府出了什麽變故,竟連車馬都出不起了,而這個念頭冒出來之後,隨之而來的下一個想法就是他不介意將上次那個淩清安強行送來的車夫再送回去。


    但雲衣沒再給他天馬行空的機會,也沒有過多的寒暄,上來第一句就是“丞相考慮得如何了?”


    白彥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帶著雲衣去了後院,白霜那裏。


    白霜這幾日有些精神不濟,人也渾渾噩噩的,見著雲衣來了,才提起些精神,笑著迎了出來,“雲姐姐。”


    “好久不見,”雲衣習慣性地揉了揉白霜的腦袋,“考慮得怎麽樣了?”


    這麽直白的問題對於一個孩子來講未免殘忍,但雲衣此次過來卻是沒有多少時間,隻能速戰速決。


    白霜聽見這個問題,頭微微垂了下去,沉默了許久,才像是終於做出了決定一般,“我選擇雲姐姐。”


    這個決定顯然是沒有跟白彥商量過的,但白彥也沒有表現出太多驚訝,聽著白霜這麽說了,便從儲物袋中將那兩個玉瓶拿了出來,“麻煩姑娘了。”


    雲衣也著實是沒想到這二位辦事這麽雷厲風行,她此行其實不過是來問一個結果,但考慮到她出來一趟實屬不易,又看了看天色尚早,猶豫了片刻,雲衣也是決定先賭一把。


    雲衣將一枚丹藥從玉瓶中倒出,蹲下身子與白霜平視,將丹藥舉到了兩者中間,“如果有什麽不舒服,馬上告訴我。”


    白霜點了點頭,將丹藥接過來,沒有絲毫猶豫,立刻便吞了下去。


    雲衣終於是隱隱察覺出不對了,她不知道是誰跟白霜說了什麽,但今天的白霜給她的感覺就是,太著急獲得力量了。


    按道理說,以白霜的身份,她就算不修煉,白彥都能護她一世無虞,那究竟是什麽原因,能夠讓白霜這麽急於修煉?白霜沒有說,雲衣也清楚,如果她現在沒有說,可能以後也不會再說。


    但她也沒有問,因為在雲衣看來,這個問題跟她沒有半點關係,所以她永遠都不會知道,她才是白霜這麽急於修煉的原因,唯一原因。


    白彥沒有告訴她,雲潯曾來過一次丞相府,點名要找白霜談談。


    國師大人駕到,白彥沒有不迎的道理,他說要找白霜談談,白彥也毫不猶豫地答應了,畢竟雲潯對白霜來說也算是有恩。


    那次他們談了什麽,白彥沒有過問,白霜也沒有說,隻是那次之後,白霜便變得有些蔫兒了,每日坐在院子裏,念叨的唯一一件事,便是雲姐姐什麽時候來。


    白彥原以為她不過是相讓雲衣來陪她玩,隻是見證了這一幕之後,白彥也覺得那場所謂談話,恐怕沒有那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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