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遮、天?”弈風帝冷笑地將這四字重複了一遍,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淩鈺,哼了一聲。


    淩鈺跪在地上,甚至不敢抬眼去看,他自小便是最乖巧懂事的那個,長這麽大從沒挨過訓斥,更不曾體會過這般壓力,他和淩鉞不同,他不會花言巧語為自己開罪,盡管這件事根本與他無關。


    “這話,是誰跟你們說的?”盡管這四字聽得實在不順心,但弈風帝是明白淩鈺的,這話淩鈺說不出來,也做不出來。


    “是個永安城去的大官!”說話這人嗓門極大,語氣間也沒有絲毫敬畏,“那人長得不咋地,不過看上去還挺有錢的,聽說我們跟二皇子有親戚,還送了我們不少東西!”


    “沒錯沒錯!”大約是覺得這話說得有牌麵,不少人也隨聲附和,孫大人在後麵聽著,心底不住為淩鈺捏了把汗。


    “永安城的大官?”弈風帝輕輕一挑眉,“哪個大官?”


    “這我們哪裏知道,”可能是問題太多了,這其中已經有一位不那麽耐煩了,“每天想找我們攀關係的那麽多,哪能個個都記得呢?”


    弈風帝沒有說話,他似乎是在穩定情緒,看了看那囂張跋扈的幾人,又看了看他們對麵神情近乎絕望的農民,弈風帝竟沒有再說什麽,隻是給了高公公一個眼神。


    高公公是在宮中待成精的人了,這一個眼神瞬間便是明白了弈風帝的意思,“陛下乏了,今兒個就到這裏了,勞孫大人先將這幾位押到刑部,姑且找個地方關起來,擇日再審。”


    那幾個跋扈的一聽要被關起來瞬間炸毛了,上躥下跳地嚷嚷,全然不將弈風帝放在眼裏,那幾個農民聽得要下獄,眼中的絕望更甚了,卻不敢向那些人那般造次,隻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孫大人。


    孫大人看見那目光瞬間一個頭兩個大,他明白他們的意思,自己讓他們來告禦狀,這幾人的意思大概是要自己負責到底,可弈風帝不明白啊,孫大人不敢想這眼神落到弈風帝眼裏,會變成什麽意思。


    最最糟糕的一種,這位皇帝不會誤以為這幾位是自己特意找來,進京告狀陷害二皇子吧,孫大人想到這裏瞬間冷汗直流,低著頭不敢跟他們有任何眼神交流,隻是一味帶人離開。


    這個過程著實也花了不少功夫,一共進來了三個侍衛,才將這幾位押出去。


    禦書房中隻剩下弈風帝和淩鈺了,弈風帝看著這個他最滿意的兒子,緩緩地歎了口氣。


    悠長的歎氣聲在空蕩蕩的禦書房回想,淩鈺心底一沉,他明白,他多半是又一次辜負了父皇的期望。


    “你有什麽要說的嗎?”


    “兒臣要說的話,父皇明白。”


    “冤枉是吧?”弈風帝冷笑了一聲,“可你要明白,朕明白你冤枉,你那些兄弟也明白你冤枉,可百姓不會明白你冤枉,現在這事兒,是百姓告到朕麵前來的,朕若是不給他們個交代,他們會說朕故意袒護你。”


    “兒臣明白。”上一次舞弊案永安城已而傳出了不少風言風語,那一次因為沒有實證,弈風帝也由著它成了一樁懸案,可這一次,淩鈺明白自己沒有那麽幸運了。


    “朕明白你仁厚,你正直,你君子之風,可你不能不防小人啊,你自己的人,在什麽地方幹了什麽事,都要清清楚楚的,朕能護你一次兩次,可你也不能這麽由著人陷害你啊。”


    “兒臣無能,到現在還不能找到幕後之人。”


    弈風帝氣哼哼地拿起一本奏折砸在桌上,“你是夠無能的!”


    淩鈺跪在地上,一句話沒說,他不知道該說什麽,也不敢說什麽。


    就這樣沉默了良久,弈風帝又歎了一口氣,“你先起來吧。”


    淩鈺依言站了起來,垂手站著,對於這個仁厚乖巧的孩子,弈風帝總歸還是心疼的,“這個案子,判是一定要判,罰也是一定要罰的,這件事,你要明白。”


    “兒臣明白,”對於這些,淩鈺早在來這裏之前便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兒臣有個請求。”


    “你說。”


    “兒臣想親自審一審那些人,兒臣想找到陷害兒臣的幕後元凶。”


    弈風帝終於是露出了些笑意,他看著淩鈺,滿意地點了點頭,“朕準了。”


    第二日當淩鈺出現在刑部大牢的時候,那幾個以民告官的老百姓,個個麵如土灰,他們個個都覺得自己被那個孫大人騙了,進京告禦狀,告什麽禦狀,分明就是找個借口將自己這些人騙到永安城然後關起來。


    倒是那些個混混們,跟看到了救命恩人一樣,個個生龍活虎,扒在牢房的鐵欄杆上,跟淩鈺打招呼。


    淩鈺沒有理會那些“三舅”“四叔”的稱呼,皺著眉指著蹦得最厲害的那人,跟旁邊的小吏說,“就他,把他帶出來。”


    小吏應了一聲,上前那鑰匙開了鎖,將那人抓了出來。


    就像是從豬圈裏放出來的豬,那人絲毫不覺得自己死期將近,還分外得意地以為自己即將升官進爵,最差也能恢複自由身了。


    帶著這種心態,進刑房時他都還樂嗬嗬的,直到獄卒將刑具抬上來,他才驟然變了臉色。


    “三叔您......這是什麽意思?”


    “首先,”淩鈺盡管為人仁厚,但對著這幫人,縱是再好的修養,也很難不發火了,“我是皇室,皇室的親戚是不能隨便攀的,就算你跟許氏沾著點兒親戚,那是你們的事,跟我,沒有任何關係。”


    “三叔您這話就生份了,”淩鈺話已經說得夠明白了,奈何那人還是不死心,一副死纏爛打的架勢,“您小時候不也是喝我奶奶的奶水長大的嗎?這怎麽就不算親戚了?我跟您說啊,俗話說得好啊,這有奶便是娘,您不會連您這位‘娘’都不認了吧?”


    這算是哪門子的娘,可這話實在不雅,淩鈺又不能說,身邊的獄卒看出淩鈺的為難,斥了一聲,“胡說什麽呢!二皇子的娘是皇後娘娘,你奶奶算老幾?”


    “嘿你這人怎麽說話呢!”那人聞言霎時不樂意了,擼著袖子站起身就要跟那個獄卒理論。


    淩鈺終於忍不可忍,一時也顧不上什麽修養不修養的,張嘴就是一嗓子,“你給我坐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丹尊女帝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酒醉長安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酒醉長安某並收藏丹尊女帝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