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裏二一聲“老四是活”的,震的雪山洪和肖美娘一起跑過一。陸大牙的話他們也是知道的,知道白秀英肚子裏的可能是個死胎後,他們不是不擔心的。雪山洪甚至已經悄悄的跟族兄弟家商量著借錢了,可惜各家都窮,現娶媳婦都要彩禮,雪山木、雪山林等自家孩子嫁娶都拿不出錢來,但為了侄媳婦的命,還是想著攢一下的,畢竟是條命。


    可惜啊,攢來攢去連趟路費都湊不起來,就是那麽窮!


    一家人都死心的時候,雪裏二這一聲喊就跟久旱後的甘霖一樣,整個家都鮮活起來。老大雪雲雲、老二雪朵朵、老三雪小小看著跑進來的的爺爺姐姐,一時都呆了下。五歲的雪小小拽了下九歲的雪朵朵:


    “二姐,娘肚子裏的不是妹妹嗎?”


    “是妹妹,不是死的,是活的。”


    都念叨那麽久了,妹妹是死的,娘主活不了,妹妹是活的,娘就能活!


    雪朵朵歎口氣:“你想沒有娘嗎?”


    雪小小撅嘴,好吧,她不能做最小的了,但總比沒娘好,但她還是不想幹活啊,以後是不是得帶妹妹啊!


    雪楓聽了半天外麵的動靜,大概也知道自己的現狀了,合著她現在在人肚子裏了!她自嘲的一笑,不知道這次出生後會不會又被扔掉!想著她又疲倦的失去了意識。


    雪山洪欣慰的點點頭:“好了,好了,至少能活命了!”


    雪雲雲憂愁的看著親娘,陸大牙隻說“生下來就是個好的”!那也隻是說小四生下來是好的吧,還是小四沒事,娘也沒事?


    可這疑問她隻敢放在心裏,絲毫不敢表露出來。家裏大人都夠擔心了,她不能再讓大家添愁了。


    趁著爺奶和爹爹開心的出去,娘也睡著了。雪雲雲道:“朵朵,你去抓把米煮點稀飯吧,小小一起去。”


    雪朵朵看姐姐的臉,乖巧點了下頭,雪小小撅了下嘴:“大姐,我不想動。”


    雪雲雲無奈的瞪了她一眼:“看你長大了怎麽辦!”


    隻得自己出去,雪朵朵眼刀飛了下,這個老三,又懶又饞,被她收拾好多次了,但沒什麽用,每次一收拾她,她就狂叫。偏爹爹是個傻的,總是禁不住她哄,大姐也不讓她揍,總護著她。她“哼”了一聲,轉身出去幫大姐,雪小小高興的往白秀英門邊一趴,小手點了下白秀英的肚子道:“小四,我是你三姐,你可聽好了,等你生下來可得聽我話!不然我可揍死你!”


    想了想,她縮了下小手又點點白秀英的肚子:“以後有好吃的,要先給三姐吃哦!”


    雪楓在白秀英的肚子裏睜開了眼睛,被雪小小點到了腳丫子,她不舒服的踹了一腳。雪小小驚喜的將小手貼上去,雪楓又踹了一腳,雪小小道:“三姐以後有好吃的也給你吃哦!”


    冷雪楓聽著她的稚言稚語,不禁心下好笑:這孩子雖然懶了點,但卻不是個獨霸的,還是很可愛的!


    白秀英被雪楓踹醒了,她卻一點都不惱,按這動靜,肚子裏的小四是活了,那她應該也不會死了,畢竟她可是生過三個娃了。


    她起身摸著小老三的頭,“小小啊,去看看有什麽吃的,天色不早了吧,是不是該吃飯了?”


    雪小小點頭:“要吃下?飯了呢。”


    林家莊這邊四周都有山,耕地不少,但這年頭產量低啊。即便分田到戶,一家二十來畝地,也總是吃不飽的。按習慣,他們家是一天吃兩頓,上午幹活回來一頓,下午三點來鍾再吃一頓,要是下午幹的活多,晚上再把中午剩下的加點水,來頓稀的。當然,以雪家的實力,一天兩頓都是稀的。事實是,整個林家莊大都是跟雪山洪家一樣的。唯一能吃頓幹的,也就村口的林立強家了。


    林家男人多,雖然戰亂也死了人,但人家人口基數大,抱團,死亡率還是很低的。家裏還有人參軍去了,聽說這兩年還能往家寄東西,又有人在鎮上、城裏做活、做買賣的,日子可不愁過。


    白秀英慢慢起身,沒走兩步就聞到了米香——大閨女用大米煮了稀飯!她心道不好,這大米剩得不多,可是留著過年時吃的,大女兒煮了,指定是心疼她,但婆婆那要發火了!


    結果她到廚房時,公婆已然坐下了,見到她,婆婆肖美娘還笑眯眯道:“英啊,小四還動嗎?”


    聽到疑似奶奶角色的聲音,冷雪楓配合的踢了一腳,白秀英“唉喲”了一聲捂住肚子:“動呢,可有勁了!”


    肖美娘更開心了,用手摸了下她的肚子還扶著她道:“快坐下,吃飽點,別餓著咱家小四!”


    雪山洪和雪裏二都在旁邊點頭。


    白秀英一臉懵逼:“娘,您這是有什麽喜事嗎?”


    肖美娘嗔道:“小四是活的,那就是大喜事!”


    雪山洪和雪裏二又跟著點頭——好吧,白秀英覺得自己大概理解了,有些感動道:“謝謝爹娘,您二老待我真是太好了,咱雲朵姐妹幾個有您們這樣的爺奶,有他爹這樣的爹(這什麽話?),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呢!”


    雪雲雲姊妹三一起點頭,四個大人一起樂嗬嗬喝粥,好吧,有情飲水飽,用在這也算通的,那粥都照得見人影了,也就白秀英的碗裏米粒多點,但一家幾口——呃——四五六七口人,暫時的七口人,還是吃得甜甜蜜蜜。冷雪楓一邊心裏感歎著這家人的樂觀,一邊想著自己的小窩,想著想著又睡著了。沒出肚子的嬰兒嘛,睡得多醒得少才正常。


    晚上,白秀英坐在床邊上納鞋底,雪裏二躺在一旁,嘴裏叼著一根,又是伸手摸媳婦的肚子,又是歎氣。白秀英連著聽了兩聲,不舒服道:“你這是咋了?”


    雪裏二抬眼道:“怎麽就命裏無子呢?!”


    說著又伸手去摸白秀英肚子,白秀英一巴掌拍開:“孩子爹,你可別得隴望蜀!”


    “啥意思?”雪裏二莫名其妙不解其意,堅定的又把手放到了媳婦的肚子上,冷雪楓剛巧醒著,也不知道目標在哪個方向,隻憑著感覺狠狠的一腳踹過去,白秀英“唉喲”一聲叫了起來,雪裏二倒是笑著興奮道:“還得是咱家小四啊,這腿腳看著就有勁!”


    媳婦肚子上鼓起一個包,隔著夾襖都看得清清楚楚啊!


    白秀英也覺得自己小四力氣大,邊揉揉肚皮邊道:“小四活下來就不錯了,甭惦記你那不知在哪的兒子了!”


    雪裏二頭皮一緊,想起前頭一大家子也攢不起多少錢的窘境,小四要是活不下來,那媳婦多半也活不了了,那這個家可就徹底散了!他猛拍自己一巴掌:“我太貪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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