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光正沉浸在翠娘的溫柔中,哪知前日再去卻發現翠娘被一個惡少給霸占著陪唱灌酒。可憐翠娘一個溫婉嬌媚的女子,被那惡少欺侮得眼淚汪汪,卻不敢有半句怨言。


    惟有在畫樓的綺窗中瞥見他的身影時翠娘才不由流露出一股委屈哀求的可憐神色,教陳光一片柔腸差點都碎成北苑茶餅的茶末子。


    見此情形,他頭腦一熱,怒發衝冠,大義凜然地踹了門進去想要拯救自己心愛的姑娘。


    於是乎他一個激情萬丈就將那惡少從翠娘身邊揪了下來,豈知那惡少似跟陶捏的人偶一般,被他這麽一揪一推呼呼喝喝間居然就正正撞在了一旁沉重的銅壺尖頭上,素青轐頭裏頓時一股鮮血冒了出來,染得一頭一腦,然後直接摔倒在地,不省人事。


    這一場意外嚇得陳光跟翠娘霎時白了臉色——誰也未曾料到陳光一個風流弱書生竟然三兩下就將一個之前還恃凶逞惡的惡少給打翻在地。


    正當他二人驚慌失措地僵立在屋子裏時門外路過一個人,是正巧來尋芳閣喝花酒的顧回。


    顧回透過敞開的雕花木門見此情形也是嚇了一大跳,一見裏麵是遇到過一兩次的陳光,他頓時明白原委,很是熱心地趕緊進來將門掩上。


    他匆匆來到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惡少身邊,伸手在此人鼻息間試探了下動靜,發現氣息尚存,便回頭招呼陳光一起將那人搬到床榻之上。


    陳光自然也認識名聲頗佳的顧回,見對方居然主動來幫助自己,一時心裏感激萬分,趕忙聽憑顧回差遣。


    顧回又讓翠娘去尋了個大夫來。


    片刻,老大夫來到尋芳閣給那惡少看了傷口,所幸無生命之憂,可是那惡少醒來後就一直吵吵嚷嚷要將陳光扭送至錢塘縣署去。


    陳光原就傷了人,如此越發慌了神,團團轉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倒是顧回將他拉到偏僻處道:“陳兄,小弟有個主意,他性命既然無礙,你隻需賠他些銀兩即可!我替你去跟他轉圜轉圜,你且等我的信!”


    陳光如今已經是燈罩裏的蠓蟲,又急又怕,四下無措,全無辦法,見顧回竟然願意替他打點此事,自然更是一片感激涕零。


    於是顧回便遣開所有的人,與那惡少一番討教還價,最後條件是陳光賠償紋銀一千兩才肯作罷此事。


    陳光聽聞此言,倒吸一口涼氣——他此番舉試的盤纏都是家裏變賣了好幾個古董珍品籌集的,如何能拿得出一千兩紋銀來?


    顧回見他一臉為難無力,便關切道:“陳兄可是一時手中拮據?若是你不嫌棄,小弟倒是隨身帶了些銀票,全可先借助你解燃眉之急!”


    陳光一愣,見顧回臉色正經不似說笑,頓了須臾才醒過神來,一時感激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他結結巴巴道:“顧兄如此任俠好義,陳某實在無以未報!我,也不會白白借你一千兩紋銀,我——”他原想許個泰山般的重諾在翠娘麵前顯示自己的英氣,可是又一想囊中的羞澀,就委實說不出什麽大話來了。


    翠娘見他如此,眸光一動,將他拉到一邊低低嬌柔道:“相公,你不是有幅米芾的詩貼嗎?莫如暫時先寄放在顧相公處,待你籌了一千兩紋銀再贖回去不是正好?既顧全你的麵子,也讓人家借貸給你沒有後顧之憂,豈不是兩全其美?”


    陳光聽翠娘如此一說,也覺得甚是有理,雖然心底對米芾詩貼極是不舍,可是如今虎入平陽,一分錢難倒英雄漢,難道還真由那惡少將自己告進縣衙去?那自己的一生仕途就徹底沒有希望了。思前想後,他惟有痛下決心將詩貼抵押給顧回。


    原還說要寫下字據,可是顧回一口回絕了,直接掏出兩千兩紋銀的銀票給陳光:“有翠娘作證,小弟也不怕陳兄不還錢是不是?“他邊笑邊道,”你這也是米芾真跡,雖是暫時抵押給我,我也不能讓你吃虧,莫如直接借給你兩千吧,你這取試成功了也還是需要銀錢打點的!到時事了再一並還我也是一樣的!”


    陳光沒料到顧回竟是這般仗義疏財的爽快之人,感激之情簡直堪比中秋錢塘大潮,滾滾不歇。


    很快,用錢將那名為梁西範的惡少打發後,從這樁飛來橫禍中脫身出來,陳光才長籲一口氣。


    手上又有一大筆銀兩,陳光便繼續盤桓在尋芳閣跟翠娘纏綿。那翠娘見陳光為了她這般有心,對他越發溫柔,一時二人真是情比金真,教其他士子很是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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