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臨安城喧囂依舊,空氣中有花草淺香醞著雨水欲落的潮濕氣息,晚來疾風開始忽起,吹得人衣袂乍飛。春燈若星,人聲鼎沸,車水馬龍,皆攏在烏雲密布的天幕之下。


    急著回家的人們互相招呼著收拾買賣物什,淡定從容者隻是將暴露在外的往避雨處收一收。


    “小公子已經走丟了快一個時辰了,我不敢回,回府,”阿丁話音在晚風中浮動,裹挾著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張焦惶,“去找人來幫忙,隻好去找隗槐!”


    他一路小跑,慌亂地跟著趙重幻看似不急卻疾若風行的步子。


    “是啊,我才睡覺沒多會兒就被這小子震天響的敲門聲給擾醒了!”


    隗槐口雖抱怨,但神色卻跟阿丁一樣,顯然對這位朋友頗有義氣。


    “你家小公子著何樣衣裳?顏色,款式?什麽顏色的鞋子?發式如何?樣貌有什麽鮮明一點的特征?”趙重幻盡量引導阿丁詳細說明走失小兒的特點。


    “小公子著了對襟短衣,素青色的,下麵還係著牡丹花繡紋的腹圍,鵝黃的褲子,腳上是虎頭鞋。”阿丁擰著眉頭,邊走邊道。


    “那小孩我記得是鵓角兒發,眼睛挺圓,右嘴角邊有顆痣……”隗槐見過幾回那小公子,思索著補充道。


    “對對!隗槐說的沒錯!”阿丁連連附和。


    趙重幻沒有多言,認真聽著他們的介紹,眸色深邃,領著兩個少年快步往眾安橋一帶的瓦子奔去。


    北瓦子內聲若鼎湯,沸騰欲潑。


    這廂邊,鐃鈸擦擦,鑼鼓喧天,雜耍藝人呼喝著鼓勁的吆喝,一時上躥下跳、走樁吞刀,惹得閑觀者掌聲雷動。


    那廂邊,胡弦依依,琵琶琮琮,小唱的女伶咿咿呀呀,柔媚嫋娜似春日枝頭暖花發。每每唱到動情處,底下亦是喝彩不斷。


    ……


    北瓦子是臨安城的一個夙願,一場歡喜,半日黃粱美夢。


    得凡來此的人,縱有千愁萬緒,也一時都被這擾攘紛鬧給勾引了心神,忍不住眉開眼笑。


    各色表演日夜不息,間有傀儡戲、雜技、皮影、說書、諸宮調等各式戲藝,隻要你願意,從朝抵暮,無人在意你逗留多久。


    他們找到小兒走失的七幻刀表揚棚肆前。


    此處勾欄與別家相類,木板搭造的廟台,四周圍以板壁,座下設著若幹觀眾席。勾欄門首還掛著旗牌、帳額等裝飾物。


    台上無人表演,隻有個老頭兒在收拾器具。台下卻有觀眾捧著吃食在等待,想來是藝人去用晚飯了。


    趙重幻往周圍打量了一番。


    北瓦很大,這一片瓦肆林立,廟台連綿不斷,各色帳額旗拍招展。


    通路亦是四通八達,絕不致教人走回頭路。可是這也將尋人的難度上升到了極致。


    她並沒有著急慌忙就逢人便問,反而四下張顧,左右梭巡,在七幻刀的戲台子下麵來回走動。


    很快,隻見她低頭在亂糟糟的桌凳間探究摸索著。


    阿丁見她如此,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由著急地捅捅隗槐。


    “他怎麽不幫我找呀?”他惶惶道。


    隗槐也頗為焦慮,可是他曉得趙重幻的本事,那堪比包龍圖的敏銳觀察力確非一般人能比。


    他頓了頓安撫道:“你不是聽我說過他嗎?他查案特別有門道,這尋人必定也有甚竅門,咱們且等一等!”


    阿丁本就無法可想,早又亂了手腳,惟有點頭稱是。


    那廂,趙重幻在下麵看了片刻,又一撐手翻上戲台子。


    她走到那正收拾打掃的老頭兒處,信手掏出了點什麽來遞給對方,然後問了幾句,就見老頭兒皺巴巴的老臉瞬時眉開眼笑,很是恭敬地弓腰答起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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