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的,窗格外的天光於她靜默的目光中一寸寸顯出倒影,天地終於撕破黑幕,有光滲出來。


    遠處有鶯鳥舒醒嬌啼的動靜,清泠泠的,悠悠婉轉,晃動了枝頭,也晃動了她噩夢後惶惑的心。


    她莫名會心一笑。


    原來,即使身陷囹圄,她仍舊能感覺到臨安府春日破曉的美好!


    趙重幻仰著頭,伸出手,任由那一絲絲光線灑在她的發上,眉間,沉入她的眸底,映照上她的心。


    忽然,一陣輕渺悠揚的笛曲不知從何處杳杳而來,混在鶯啼恰恰中,不差分毫地傳入監舍內諸人的耳際,悠悠喚醒沉睡的皇城司大牢。


    大胡子也就被這清越異常的笛聲給喚醒。


    他沒有立刻睜開眼,也並未如平常般張牙舞爪地伸展全身,而是一動不動,於恍惚間閉著雙眼屏氣凝神地聽著這似曾相識的樂曲——


    這笛曲極為玄妙神奇,淨醇清澈若佛之梵語,入耳令人似有清風拂麵,月照鬆崗之感,好像刹那間便可以將滾滾紅塵人間眾生的一切迷相驅除,清明靈台,隻留專注一趣------


    可是,正聽得專注的大胡子忽然直覺脊背一涼,竟感到有一陣莫名其妙的隱風直襲擊而來。


    而他耳邊的笛聲也隨之被隔壁驟地傳來“嘩啦”一聲磚頭掉落的重響給打斷,接著是摻雜著壓抑的數聲呻吟,痛苦而淒楚,教人聽得心口忍不住一揪。


    他本能地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衝到與隔壁相連的木柵旁。


    目及處,微光裏,隔壁監舍那少年的情形讓他瞳孔瞬間一縮,全身緊繃——


    隻見那少年盤坐在地,雙手運力,似乎正竭力在控製自己。


    她的衣袍也盡數被一股奇異的風給鼓動而起,而她周圍亂七八糟散落的稻草有些甚至都被這風給帶得四下盤旋。


    一側還有被某種突然爆發的力量給劈去了一角的磚榻,場麵看起來詭異又混亂。


    而少年此刻的神色扭曲又痛楚,她緊閉著雙眼,渾身顫抖,整個人身上卻有一股輕撩的煙氣蒸騰,鴉黑的發也不由在其間飛散,顯然她正在運動內力全身心地抵抗著什麽!


    他瞪大牛鈴似的眼,銳利的光芒從中隱隱掠過:這不起眼的少年竟然身懷絕世之功?


    大胡子忍不住死死用力抓住木柵,眼中翻湧起無法置信的疑竇與詫異。


    她到底是什麽人?


    可她既年紀輕輕、身懷絕技卻為何會被皇城司所拘?


    即使身陷此處,甚至都還有人來給她送春風樓的美酒佳肴,好吃好喝伺候著,怎麽會甘心困在此處?


    真是匪夷所思!


    不過,很快,胡思亂想的大胡子便看出幾分端倪來——


    那少年頭上的煙氣竟好似隨著外麵愈發悠遠綿邈的笛聲而激越蓬勃,連她身體的顫抖也越發不受控製。


    這樣糾纏了幾息。


    猝不及防間,大胡子就被她霍地睜開的雙眼給嚇得一抖。


    她那雙眼居然似幽夜鬼眼一樣血紅,烈色殘紅一般燃著紅蓮業火的冷酷,濃烈得像要席卷這整個皇城司的監舍。


    她死死盯著他,卻又似全無焦距,好像隻是望著眼前的一場虛空。


    少年這樣的神色直直刺入他的眼中,教大胡子心口不由防不勝防地一抽,脊背莫名冷寒。


    可是,突然那杳杳悠揚的笛聲遽然而住,少年周身鼓動的內力也霎那間頹然停止。


    繼而,隨著她低聲痛苦的呼號聲斷續而發,一大股血從她口中毫不留情地噴濺而出……


    噴力之大,甚至滾熱的液體都飛濺到大胡子抓著木柵的手背上,然後他眼睜睜地就看著少年整個人如同一個破敗的草人般癱軟在稻草散逸的肮髒地麵上——


    大胡子瞳孔緊縮了下,神色也不由凝重冷峻起來。


    “快來人啊,要死人啦——”


    他驟然嘶聲大吼起來,用力拍打得木柵哐哐作響。


    “給你們查案的小子快死啦,快去叫魏都頭——”


    ------題外話------


    諸君安:感謝鳳凰君的月票,花兒君的禮物^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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