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而周十五趕緊露出一副恍然大悟之態,喏喏點頭,順勢還恭維了兩句:“光天化日,居然敢強搶民女,得虧有小差爺出手!這姑娘好造化,好造化!”


    話是說得淡定,可他心口卻“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他委實沒料到這少年竟然是個縣署的差役!


    那倆家夥給人逮個正著,萬一挨不住招供了,最後豈不是連累他們所有人?


    他惶恐地下意識直咽口沫。


    但是如今騎虎難下,他也來不及回去稟報,惟有先佯裝互不認識,送去縣署再想他法。


    蔣秋影卻杏眼輕輕地睇了馬夫一眼,涼嗖叟的,隱約有幾分質疑,但是卻又沒多言地瞥開了。


    周十五一雙三角眼小心瞟了瞟少女,不敢再多話。


    隨後隻見那青年道士一提手,輕飄飄便將地上鼻青臉腫的二人直接給丟上了馬車。


    周十五明白今日他們是遇見高人了,不由越發小心翼翼,更不敢與被打殺抓撓得臉上血痕斑斑的同夥有什麽交流,隻錯身間彼此眼神一閃,飛速便避開。


    很快,馬車往搖搖晃晃地離開了。


    隗槐與青年道士並排而坐,蔣秋影一人獨靠在另一側,蹙眉閉目,眼角淚落粉頰,似秋雨打在紅葉上,楚楚可憐。


    而那兩個歹人早被打暈癱在車廂一角。


    隗槐見蔣秋影如此傷心,卻也一時說不出什麽安慰的話語,隻能任由對方獨自靜靜哀悼。


    過了片刻。


    隗槐這才想起來向青年道士介紹彼此。


    “在下隗槐,錢塘縣的差人,還沒請教道長法號尊諱?”他低低恭謹道。


    青年道士微微一笑,煦和處仿若清風卷葉,春陽拂麵,他緩緩道:“貧道姓張,名繼先!”


    隗槐上下打量對方,試探問道:“看張道長風骨清逸非凡,莫不是從雁雍山上而來?”


    他雖不懂道家淵源,但對位於雁雍上的江南第一道宗——虛門宗的名號還是如雷貫耳的。


    當年,徽宗皇帝崇信道法,自詡道君皇帝,一心追求長生不老。


    而他的兒子欽宗皇帝更是離奇。


    金人攻來,他卻聽信讒言換去忠臣良將李綱,用一個自稱能呼風喚雨、請天神天將的騙子郭京,去請天神來鎮守京城,最後天將沒請來,倒送了二帝性命,也斷送了大宋萬裏河山。


    所以,大宋百姓私心裏對於那些所謂能呼風喚雨的道士沒有什麽好感,但是,雁雍山的烏有先生卻甚是不同。


    他從不來臨安府開壇做法,即使有什麽法事大會,官家派人去雁雍山邀請,烏有先生也是多方回避,決不涉紅塵半步。


    反倒是他的徒子徒孫們在臨安府低調設鋪、流通法物,以供養雁雍山信眾,同時也會時常去臨安及周邊各路賑濟貧苦百姓,問診施藥,傳法修心,在江南一帶的口碑甚佳。


    張繼先頷首應道:“貧道確實從雁雍山而來!”


    隗槐大喜,趕忙見禮:“道長原來真是從仙山而來,隗槐得見,真是三生有幸!”


    “隗小哥不必多禮!”


    張繼先輕抬拂塵,化去隗槐施禮的力量。


    “倒是貧道有樁小事想跟小哥打聽一下,你既是錢塘縣署的差爺,可有聽說過一個叫趙重幻的人?”


    “重幻?”隗槐吃驚地重複了一下,“認識認識!道長怎麽知道她?”


    張繼先笑道:“一個故友的親眷,聽說貧道有事要來臨安府,特意請托探望一下!”


    “那你找對人了!我跟她特別熟!這半年來,我們都是一起辦差行事的!她可是個不得了的家夥!”


    隗槐一聽這位張道爺居然是趙重幻的故人,不由興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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