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重幻平日就吃得少,此刻心中還盤算著自己接下來該怎麽繼續,便隻喝了一小碗羹湯,就停了快箸。


    謝長懷見此,立刻起來親自去一側的小幾上端來一隻精美的盒子,放在她麵前。


    趙重幻眼前驟然多了一個物什,不由一愣神,有些詫異地仰頭看了他一眼。


    謝長懷卻不多言,斂袖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趙重幻心裏一動,打開盒子,不禁唇角微彎,眉眼裏蘊出幾分熱氣來——裏麵果然是酥油鮑螺。


    蔣勝欲跟阿巧都好奇地湊過來看了一眼,他們還以為謝長懷拿出什麽少見的珍饈佳肴給美人加餐,卻發現不過是個尋常的乳酪糕點,登時有些不解地麵麵相覷了下。


    而衛如祉隨未動,但是目光偏動間,他卻真真切切看見美人打開盒子時那神色燦然明媚的一瞬,不由心尖一疼。


    他收回視線,頭埋得有點低,認真用飯。


    ------


    話說臨安府的清湖橋旁,一處簡樸的小院裏,春夜微風,疏落著碧桃的花瓣,月影下點點如水花。


    廂房內燈火微明,犀存與阿昭坐在榻上,而她們正神色凝重地一致認真望向一側臨時搭起來的木榻。


    那榻上,一個秀麗的少女散落的長發在肩頭,穿著犀存的舊衣,神色沉靜地對著她們講訴著自己可怕的遭遇。


    說到傷心處,大小三個女子都紅了眼眶,小阿昭的眼角甚至都濕了一片,她攥著被角,時不時擦一下。


    原來,下午,蔣秋影在隗槐跟張道長的幫助下,將那兩個企圖綁架她的惡徒給送去了錢塘縣署。


    隗槐還特意請了相熟的訟師為蔣秋影寫了一份狀子,想為兄長蔣輝伸冤。


    但是,等王縣令跟方縣尉聽完此案曲折時,不由立刻臉色凝重。


    不過他們並未多言,隻是安撫了一通蔣秋影,又尋了由頭將她與隗槐都打發離開。


    蔣秋影出了縣署也不敢回家,隗槐又不方便繼續領著她。


    而張繼先原本要徑自離開,見少女孤苦無依,甚是淒楚,也不能置之不理,索性便將她帶回流門與犀存、阿昭二人暫居幾日。


    犀存跟阿昭原本因為趙重幻的事情一直無精打采的,忽然向來端正嚴肅的大師兄居然來了臨安府,甚至還領著位陌生女子來投靠,不由好奇萬分。


    不過犀存看蔣秋影一身狼狽,馬上明白這姑娘大抵最近遭受了不尋常的事。


    但她也不曾多言,隻張羅著安頓後者趕緊去沐浴梳洗換一身幹淨衣裳,然後自己則去收拾睡榻。


    而廚師小阿昭更是準備了清粥小菜,還特意做了一份熬肉滾餅。


    二人就這般竭盡自己所能熱情地招待了蔣秋影一番。


    這幾日經受了無數恐懼與無助的少女,一時目睹犀存與阿昭如此溫暖而親近的舉動,不自禁落了淚。


    晚飯後,犀存閉戶關門,三人便擠在一間廂房內隨意閑話家常。


    於是,蔣秋影便忍不住傾訴了一番自己可怕而痛苦的遭遇,直聽得犀存與阿昭義憤填膺,且不勝憐憫。


    最後犀存寬慰道:“秋影妹妹,切莫傷心壞了身子!蔣大哥的冤屈血仇還等著你去幫他伸冤呢,不能讓那些醃臢的惡人逍遙法外!”


    蔣秋影低頭用衣袖拭了拭的眼角,嗅了嗅鼻子,沉默了片刻,堅定道:“我不會放過他們的!不管兄長是自殺還是他殺,我都知道他是被人脅迫而不得不為之的!”


    犀存道:“你既然已經去錢塘縣署投了狀紙,王大人肯定會好好偵辦的!”


    阿昭用力點頭。


    在她心目中,隻要是小相公待過的衙門,肯定就是比青天還要公正的好地方,王縣令也必定是難得的好官。


    如今惟一教她憂心的是,原來皇城司真如師兄弟們所言,是個那麽可怕的所在——


    秋影姐姐的兄長活著進去,卻是死了才出來!


    那小相公在裏麵,豈不是也一樣凶多吉少?


    小姑娘越尋思越害怕,不由哇得一下大哭出聲,嘴巴中還“啊啊”嗚咽,滿是驚恐。


    犀存跟蔣秋影正在說話,被她的動靜給唬了一跳。


    犀存趕緊攬住她細瘦的小肩頭,著急問:“如何哭成這般?”


    蔣秋影也不由下了榻走過來,有些擔心地看著阿昭。


    而阿昭則哭得稀裏嘩啦,一邊胡亂擦鼻涕,一邊可憐兮兮地打著手勢。


    犀存認真看了片刻,明白她的意思後,頓時沉默了——


    有些事情,其實她不敢直白地告訴阿昭!


    一看大師兄連夜趕來臨安府,她便知道小相公之事很是難為,不然師父他老人家也不會遣了大師兄過來斡旋。


    甚至她還偷聽了師叔與大師兄、二師兄的密談。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笛上春行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葉枕河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葉枕河並收藏笛上春行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