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風雲,不知不覺東天終於泛出魚肚白。


    南高峰的鳥兒們紛紛擾擾開始喧嚷,一點點喚醒春閨夢中人的惺忪,也喚醒幽夜下沉默無言的山水綺靡之色。


    再說西湖小築內。


    一夜未眠的劉管家瞪著隱著紅血絲的眼,抄著手匆匆進了自己的賞心居。


    賞心居內,客堂的軟榻上正蜷縮著一個人,聽見有人進來的動靜,頓時睡眼惺忪地跳起來。


    “叔父,你可回來了!”


    此人是劉管家的嫡親侄兒,名喚劉安傑,族裏排行老四,人稱劉四,也就是龜山下劉家窯的窯主。


    他與劉管家果然是親叔侄兒,身形外貌一無二致,皆是一副幹癟削瘦的身材,淡眉細目,顴骨微高,看人的目光裏天生含著一種陰鬱與精明,隱隱泛著一種匕首刀鋒的冷意。


    劉管家冷哼一聲,也不正眼瞧一下劉安傑,隻是弓著背,耷拉著肩頭,拖著疲倦的步伐走到圈椅前,徑自坐了下去。


    值守的小廝趕緊上來端茶送水伺候了一番。


    奔忙了一宿的劉管家這才緩過神來。


    “不服老不行啊!”他呷了一口茶,頗為倦怠地靠著椅背長舒一口氣。


    劉安傑也湊上來替三叔揉背捏肩,一臉陪笑,甚為殷勤:“這話從何說起!叔父老當益壯,歇息片刻就好了!對了,園子裏的刺客可抓住了?”


    因著水源之事,龜山劉王二家的窯場發生了衝突。


    劉安傑隻是想借著此事,給新來的王家一個下馬威,警告對方不要因著宮中有人撐腰就不將平章府放在眼裏,順帶打壓一下王家最近日漸囂張的氣焰。


    原本衝突最後雙方都有傷者,他琢磨著悄悄找琛窯的謝環琛從中周旋一下,這樣就既成全了彼此的顏麵,也教訓了王家。


    可是後來不知怎麽的,事情突然急轉直下。


    那王家窯受傷的兩個人竟莫名其妙死了,其中一個還是王家的族弟。


    如此一來,王家自然開始不依不饒。


    劉安傑原想多賠些銀兩也算安撫王家,豈知,其中波折又起——


    前日居然有太學生上劄子給吉國公,將此事生生給捅了出來。


    劄子上,那群儒生們將此事直接歸罪到平章大人身上。


    他們狀告平章大人縱容家奴行凶,致人死命!


    這可不就是捅破天了嗎?


    劉管家知悉後,生怕王家宮中那位貴人會趁機在官家耳邊吹起枕頭風,惹得平章大人不悅,他於是趕緊遣人送信去龜山,讓劉安傑火速將行凶之人交給臨安知府處置。


    但是行凶之人有一個便是劉安傑的親兒子,直接交出去,豈不是要了劉窯主的親命嗎?


    他隻能一路快馬加鞭,匆匆從龜山趕回臨安城,想讓叔父通融一下,另想個法子。


    哪知,他等了一宿才將劉管家等到。


    “哪有那麽簡單!”


    劉管家抖抖肩頭,示意劉安傑鬆手。


    劉安傑放手,拉過一側的宮凳坐下。


    “刺客還是其次!倒是如今府上多出一些人來,似乎很想在老相公麵前耍心思呢!”劉管家語焉不詳道。


    “出了何事?”劉安傑也不敢先提窯場之事,隻能按捺住性子問。


    “我這也算是引狼入室!”劉管家冷冷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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