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芳閣的客堂內。


    一直陪著賈子賢的衛如祉與蔣勝欲聽說趙重幻二人到來,立刻趁著婢女們伺候小柱子午間休憩的間隙跑了出來。


    此刻,他們正摒退婢女小廝聚在一起討論今日這樁詭異的奇聞。


    “阿巧被大理寺扣住,不放回來了嗎?”衛如祉神色微凝地看著趙重幻問道。


    趙重幻點頭:“是的,當場從阿巧的屋子內搜出牽機之藥,不管如何,她都是疑犯,隻能暫且扣留!”


    蔣勝欲一拍幾案,霍地站立起來,義憤填膺大聲道:“這明顯就是有人栽贓嫁禍!阿巧能跟九姨娘有什麽仇怨!”


    正端起茶盞欲飲的謝長懷淡淡地睨了他一眼。


    蔣勝欲沒有在意,隻繼續揚高嗓門道:“再說,昨夜她又不在,有人乘機將毒藥塞進她屋內也是很容易的!”


    衛如祉濃眉一沉,也瞥他:“小點聲!隔牆有耳!”


    蔣勝欲倏地掩住自己的嘴巴,眼神也驟然有些恍然大悟,他吃驚地抬手往外指著,一時眼珠子“骨碌骨碌”直轉,欲言又止。


    趙重幻明白他的意思,點點頭,低聲道:“晴芳閣是昌邑夫人內院,一般人也不容易進來!”


    既然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偷放毒藥,自然很大可能是晴芳閣內部的人,或者也有可能是與晴芳閣內有很密切幹係的人。


    蔣勝欲眼睛一瞪,張張口還想說點什麽,又怕自己失言,便氣惱地又坐了回去。


    “你們懷疑也許幕後之人是想栽贓昌邑夫人,其實我也是這麽想的,因為不管是鐲子,還是毒藥,現在明麵上指向的皆是她!”


    趙重幻繼續道,“不過,我們現在也找到一些證據——”


    蔣勝欲聞言氣惱的神色立刻轉為歡喜,而衛如祉也剛想開口追問,但是謝長懷卻一抬手阻止了他。


    趙重幻歉意地看著他們道:“這些是涉案細節,你們還是別打聽太清楚了!”


    衛如祉與蔣勝欲對視了一下,點頭表示理解。


    “不過這個幕後之人太小看沁表姐了,她可是精通術數之道的女子,如此突兀地栽贓手法,也真是貽笑大方!”蔣勝欲不由嘲諷一笑。


    趙重幻聞言立刻睨了謝長懷一眼,後者意味深長地挑了下眉。


    她剛待開口,這時,外麵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須臾,雪枝扶著羅雲沁走了進來。


    羅雲沁一進門便露出端莊得體的笑容:“難得你們幾個都在,去,雪枝,吩咐下去,備一些適口的糕點湯品送上來!”


    “沁表姐,你別忙了,先過來坐!”衛如祉招呼。


    蔣勝欲也趕忙將自己的位置讓開,又自己從一側拖過一隻宮凳來,放在趙重幻另一側坐下。


    趙重幻則趕緊起身行禮:“夫人!”


    羅雲沁的視線在她那張醜怪的臉上流連了一下,清冷的眼中揚起笑,恭謹道:“趙小哥兒快請坐!”


    回身間,她的目光梭巡了一下那張熟悉的臉龐。


    “三哥哥!”她低低喚了一聲。


    而頂著衛如信麵皮子的謝長懷眉眼不動,隻微微頷首。


    幾人一番寒暄,重新坐下。


    羅雲沁接過雪枝送上來的茶水,便吩咐雪枝去門邊守著。


    趙重幻斟酌地開口道:“冒昧來夫人院中,是在下有些事情想要跟夫人請教!”


    羅雲沁神情有些懨懨,但是麵上依舊維持笑意:“趙小哥兒有話盡管直說,不必拘禮!”


    “昨夜夫人與九姨娘曾經散步閑話了一番,在下想知道您二位都聊了些什麽!”


    趙重幻的眸光一瞬不瞬地落在羅雲沁秀麗端雅的眉眼間,開門見山。


    羅雲沁神色淡然,放下茶盞,溫婉而笑:“這個問題大理寺已經來查問過,我不過就是想跟九姨奶道聲謝,昨日下午她在晴芳閣幫襯照顧子賢!還聊了一些後宅女子的私話!”


    說著她頰上微生霞色,眸光流轉,懨懨的神色也依稀褪去,若桃夭初綻。


    麵前幾個都是男子,她如此神態自然明白後宅女子私話的言外之意。


    “重幻,你別盡問這些了!”衛如祉替羅雲沁解圍。


    但是趙重幻依舊眼神灼灼:“可是談到生孩子之類的話題?”


    羅雲沁聞言眼波遽然一顫,但她神情仍然溫柔,笑著道:“女子私話,總歸會說到孩子之類的!九姨奶無所出,她也有些遺憾!我便安慰了她幾句!”


    趙重幻不動聲色,恭謹道:“聽說夫人擅於術數之道,不知可否為重幻解個卦!”


    羅雲沁的視線狀似無意地掃向一直默不作聲的謝長懷——


    那是她鐫刻在心的一張臉,但是眼中卻已經沒有熟悉的往昔。


    “趙小哥兒如何知曉我會解卦?”她唇角微勾,淡淡地問道。


    蔣勝欲笑:“重幻,你怎麽突然想解卦?莫不是我剛才說沁表姐擅術數之道?”


    “是啊,在下今日聽到一卦,有些不懂,所以剛才聽蔣公子說夫人擅此道,便打算跟夫人討教一二!”趙重幻一臉謙恭。


    “你說來聽聽是什麽卦象?”羅雲沁溫和道。


    “象曰:鶯鶩蛤蜊落沙灘,蛤蜊鶯鶩兩翅扇,漁人進前雙得利,失走行人卻自在。”趙重幻緩緩道。


    羅雲沁一顫,臉上溫婉的笑意隨著她的所言而漸漸泯滅。


    ……


    花開幾頭,再表另一枝。


    話說晨光微曦的臨安城,離昭慶寺不遠的民居巷弄深處,那一處極少人出入的清雅江南小院。


    堂屋內的蠟燭還未吹滅,晃動的光影中明明落下好幾個人的影子,但是整個堂內卻人寂無聲,靜若孤塋,連呼動的氣息都幾若凝滯。


    堂下立著的三個男人打扮不起眼但是形容有素,此刻卻都神色凝重而惶恐地低著頭,沒人敢抬眼看一下主位上端坐的男子。


    主位上,男子一襲雪霽青衣,麵上罩著一個銀製的麵具,瞧不清真容,但是透過麵具的目光冷峻而犀利,隱約幾分陰鬱難解的戾氣,死死盯著眼前辦事不利的屬下。


    地上有一隻被摔得細碎的茶盞,顯然它孤獨地承載了主人所有的怒火。


    而一襲道袍的莫憂子也坐在一側,寡瘦的臉上也無甚表情,手持的拂塵無力地匍匐在腿上。


    她的徒弟白知言也垂眸坐著,一聲不吭。


    昨夜,他們趁機遣了一波人去運河上劫持趙重幻,但是卻沒料到最後幾乎全軍覆沒,隻有兩個最後從大火中遁逃入水,趕回來稟報。


    “這個謝府的公子明明隻是一介富貴公子,但是卻武功了得,著實是件奇事!”莫憂子忽然開口。


    ------題外話------


    諸君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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