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激起千層浪,隨著這句關於“未來”的話問出,基地中的逃離s城的居民們不約而同的將目光看向這段時間一直在基地中充當管理者的雇傭者小隊。


    司景殊等人不動聲色的後退一步,使得居民們都把目光放在韓禦淞和薛清歌的身上。


    薛清歌上前一步,女子溫雅精致的臉龐浮現一抹微笑:“如今外麵局勢未明,但許多官方的勢力已經開始瓦解,新的基地將會如雨後春筍一般建立,如果大家想,可以繼續跟著我們。”


    離開一個基地,就必須要下一個基地容身,所以薛清歌等人已經通過了一些渠道知道了外麵混亂的情況——s城被放棄是真,信號被阻隔這是真,但一些異能強大的人,到底也是能在喪屍群中自由進退的。


    所以,不僅僅司景殊會出基地,就連韓禦淞和薛清歌也會偶爾出基地了解外麵的局勢,不至於將來兩眼一抹黑。


    這不,今天就用上了。


    他們在s城中固守,殺不盡的喪屍讓人心生絕望,而外麵也好不到哪去。勾心鬥角,爭權奪利,處處可見。


    薛清歌看著基地的居民們神色惶惶,似乎是在猶豫,她便接著道:“當然,如果有人不想留下,現在也可以離開。我們會給你們準備幾日的物資。”


    一個基地最基層的便是居民,如果薛清歌是想要創立一個基地,那麽居民是必不可少的,螻蟻亦是不可或缺。


    慕歡沒心情聽薛清歌的長篇大論,她偏過頭去,問司景殊:“我們什麽時候回去?”


    “現在就可以,要回去了麽?”


    慕歡點點頭:“我的兵器還差一點兒就能成功了,所以我想快一點回去,爭取能在……之前把它研製出來。”


    “好。”司景殊頷首。


    回程的路上,慕歡和司景殊照例坐在最後麵,等到了距離防禦線不遠處他們會棄車尋找機會回到s城。


    慕歡隨意的問道:“他們會去哪兒啊?”


    “初步計劃是往北走,途徑小北嶺,穿越大梵山到青城。青城中的官方基地,基地主……不怎麽樣。但青城的地理位置優渥,是一個建立基地的完美地帶。”司景殊耐心的解釋道。


    慕歡聽見了熟悉的地名:“……小北嶺?”


    “對。”司景殊看了看時間,說:“今晚他們約莫會在小北嶺安營紮寨,天明後才會繼續上路,畢竟夜晚的行進很危險。”


    慕歡扯了扯唇角說:“在外麵露宿也很危險吧……”


    “小北嶺是一片巨大的原始森林,他們隻在外圍,危險是有,是變異獸與變異植物出沒,但倒不至於會遇見喪屍,根據現有的資料,那邊還沒有喪屍的蹤跡。”司景殊安撫說:“放心,不會有事的。”


    那些黑炭喪屍是慕歡帶到小北嶺的,她不可能坐視不理,她也不是那麽沒責任心的人。


    於是慕歡摸出了一條空間袋,塞給了司景殊,道:“這裏麵是我所有的爆爆彈珠,你拿給徐安,他會布置好的。另外,還有韓女士,到時候,你能幫我多照看著些麽?她……總之,麻煩你了。”


    洛旭坐在慕歡說該是顧沉璧坐的位置上,韓禦初他們走了,他又不可能繼續坐在他們車上,於是就順理成章的坐上了h-99小隊的車。


    他聽了半天洛旭和司景殊的談話,忍不住插嘴問:“慕慕,你要去哪嗎?小北嶺?那關你什麽事啊?而且你要人照顧阿姨你跟我講啊,我又不是不會幫你。”


    慕歡早已不喊韓鳳至“媽”,洛旭也改了稱呼,喊韓鳳至為“阿姨”。


    “我忽然有些事要去了結一下,時間不定,我是怕來不及才多說了幾句。”慕歡將目光轉向洛旭:“你也……快回京都吧,洛叔叔他們也會擔心你的。”


    司景殊問:“去哪?”


    慕歡不想讓司景殊知道,自己和一群喪屍為伍,是以她沉默了一下,說不出什麽來。


    “邵白,停車。”開車來的司機也離開了,現在開車的人是邵白。


    邵白踩了刹車,越野車緩緩停下,慕歡直接伸手打開了車門,她腳下正好躺著一頭喪屍的屍體。


    慕歡小心的挪開了雙腳,畢竟是同類,打歸打殺歸殺,起碼的尊重還是有的。


    ……希望以後她的屍體躺在髒汙不堪的泥地時,麵目全非,踩在她身上的人也能想到,保持起碼的尊重,挪開腳步吧。


    邵白探出腦袋來問:“慕歡,你去哪兒啊?”他又用玩笑的語氣調侃:“如果是跑路的話你偷偷告訴我,我跟你一起溜了。”


    “我過幾天就回來。”她就是不知道司景殊他們的速度會有多快,是以才有方才一說。


    司景殊看她怎麽也不肯說自己的去向,既然問不出來便不必再浪費時間與口舌了,他隻能叮囑她要多加小心。


    慕歡瞬移離開後,越野車重新行駛。


    洛旭沉默的坐在車裏,半晌,他似乎是在問司景殊,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慕慕是不是去小北嶺了?”


    邵白開著車,聽了這話忍不住回話:“不是,韓隊他們要是真的在小北嶺遇見了什麽,關慕歡什麽事啊?她跑這一趟是為了什麽啊?”


    洛旭不回話了。


    車廂裏一時陷入沉默。


    司景殊抿著唇看向窗外飛快倒退的風景,一顆冷硬的心髒充斥著煩悶與無奈。若非他現在還離不了s城,他是無論如何都想要跟著慕歡一起的。


    總歸是擔心,放不下的。


    然而現世總有太多太多的無可奈何,他心中所認為重要的,兩相比較,那顆擔憂的心,終究還是被理智左右,讓司景殊做出最冷靜的選擇。


    慕歡很重要,但總有事比她更加重要。正如數月前末世初期,韓鳳至求他幫忙尋找慕歡,他選擇了去到s城做上級交代的任務;又如在得知了任務目標是慕歡,但她杳無音信後,他選擇放棄尋找,去跟邵軻他們會合。


    是她不夠重要,亦或者是喜歡不夠深?但如今總歸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了。


    有比情愛更為重要更值得去做的事,是跨越生死的存亡大事。


    ——


    徒步前往小北嶺實在是太遠,而過度使用瞬移的空間異能也耗費體力,慕歡隻能走走停停,但到達小北嶺的時候,也已經是當天晚上了。


    縱然白日裏是豔陽高照,但到了晚上,卻是黑雲遍布,將努力散發光芒的月與星徹底遮掩,不透出絲毫的光亮。


    她很輕易的在小北嶺的外圍看到了s城的車隊,看著風平浪靜,什麽事都還沒有出,也就勉強的鬆了一口氣。


    但她還是不放心,她想要進小北嶺看一看,看看那些黑炭喪屍怎麽樣了。她這段時間都沒有出過基地,自然也不可能再看過這些黑炭喪屍。


    慕歡又看了眼那邊的人群,小心翼翼的挪動著腳步,進了小北嶺。


    小北嶺的這片原始森林是真的很大,且此處的植物都是壽命漫長悠久,在經曆了那場大雨後變異,實力不容小覷。


    慕歡置身於一片黑暗之中,看著周圍的參天大樹,心裏有一種極為壓抑的感覺,又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但她始終覺得很不舒服。


    小北嶺不對勁,很不對勁。


    沉重而笨拙的腳步聲傳來,但速度卻是絕對快的,獨屬於喪屍的敏銳目光,讓慕歡看見了鮮血在眼前濺開,還有幾滴進了她的雙眼,將她的整雙眼睛都染紅了。


    慕歡心中一跳,連忙揉了揉眼睛,眼睛裏進了鮮血,疼得她睜不開,再揉也無濟於事。


    慕歡隻能忍著痛睜開眼睛,去看眼前的情景。


    她隻能隱隱約約的看到一個高大的影子,以及一片鮮紅。


    慕歡後退了一步。


    “你是誰?”


    卻是熟悉的屍吼聲傳來:“老大——”


    慕歡一愣,再次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終於能稍微看得清楚些了。


    這是一個“人”,卻說著喪屍的語言。他身形高大,麵容英俊,但衣衫破舊襤褸,散發著沉澱許久的臭味兒。


    是一頭四級喪屍!


    慕歡沒想到,普通的喪屍群之中竟然能在現在出一頭四級喪屍……她本以為,隻有那些剛開始就有靈智的古喪屍能先達到四級。


    它喊她……老大?


    慕歡靜下心來感知它的氣息,在嗅到了微不可聞的焦味後。確定了這頭喪屍是黑炭喪屍。


    黑炭喪屍把手裏那隻血肉模糊的兔子遞到慕歡眼前,屍吼:“吃。”


    慕歡:“……”


    她能感知到它身上的氣息,是先前她第一次帶它們來這兒,教它們獵食變異獸,她將一隻變異兔給了一頭黑炭喪屍。而那黑炭喪屍吃了一半,笨拙的將手裏的變異兔給了她。


    它說:“老大,香,吃。”


    而今過了這麽久,這頭黑炭喪屍竟然以這樣快的速度升到了四級,不過好像還是沒什麽長進,一如既往的拿著血肉模糊的變異兔懟她眼前。


    但慕歡到底還是微微鬆了口氣,她搖了搖頭:“你吃吧。”


    黑炭喪屍卻把手裏的兔子一扔:“老大不喜歡,我也不喜歡了。抓它,練手,不吃。”


    “不吃餓了怎麽辦?”慕歡問。


    “有,好吃的,食物。”黑炭喪屍斷斷續續的說。而後,他拍了拍手,隻聽得四周傳來腳步聲,無數的黑炭喪屍自黑暗中出現,將慕歡團團包圍。


    慕歡戒備起來,疑心它們會不會忽然間撲過來。


    有黑炭喪屍屍吼“老大”二字,它們白森森的眼睛裏似乎有喜色。


    “有,好吃的,帶老大,吃。”四級黑炭喪屍如此說:“有食物,送上門來。”


    隨著它話音剛落,慕歡感覺到周圍的古樹都開始顫動了起來,慕歡終於知道了她心中那莫名的熟悉感從何而來——這些樹,根本不是變異植物,而是喪屍樹!


    樹木的根深埋於地底。它們粗壯的根係在土地中肆意生長,根與根之間緊緊相纏密不可分,宛如最親密的親人。而這也意味著一旦一棵樹感染屍毒,那麽整片森林,都將是喪屍樹!


    怪不得,怪不得沒有人說小北嶺有喪屍出沒,因為撞破了這一切的人,都已經葬身於這片喪屍森林了!


    怪不得……這裏會有四級喪屍的出現,眼前的這頭四級黑炭喪屍,又該是吞噬了多少人的血肉,方才升到四級得以擁有一張人皮的?


    為什麽這裏會有喪屍樹?是因為她嗎?她將這些黑炭喪屍帶到了這一片寧靜美好沒有任何汙染的森林,是她一手將這片森林的參天古樹變做食人肉喝人血的喪屍樹……是她,是她……


    一切都是她,她是罪孽。


    曾經基地中的那些不美好的記憶在這個時候拚命的鑽進了她的腦海中,連同著眼前的一切,巨大的負罪感如同一隻隻張牙舞爪的魔爪,緊緊的將她纏住,拽入罪惡的深淵之中。


    慕歡雙眸中的鮮血,一點一點的被冰涼的濕意衝散,眼睛裏卻依舊是通紅。


    萬籟俱靜之中,一道慘叫聲將慕歡沉淪在罪惡與黑暗中的思緒拉回。


    “救命啊——!”


    慕歡抬眸望去,喪屍樹粗壯的枝條上緊緊的綁著一人,幾乎要將其窒息。


    那個人,她認得。這是h-98小隊裏的人,叫做時光,慕歡曾與其一起出基地救慕辭等人,後來,時光也曾在趙清一事時,在別墅前咄咄逼人。


    時光的臉色慘白,目光驚懼,在他眼中,此時的慕歡便是喪屍群中,最凶猛的那一頭,因為他看見了如此之多的喪屍,對那纖巧瘦弱的女子俯首稱臣。


    她,她真的是喪屍!貨真價實的喪屍!薛隊所說,果然不是空穴來風!


    而時光的驚懼隻是一瞬間,很快,他用求救的目光看著慕歡:“小慕,救我,救救我!”


    慕歡看黑炭喪屍們一步一步的靠近了動彈不得的時光,她往前走了走,喪屍群便停住了腳步,還給慕歡讓出了一條路。


    慕歡的雙眼不再黑白分明,不再清澈如水,而是通紅得猙獰,她渾身都籠罩著極度的壓抑與陰鷙,整個人處在爆發的邊緣。


    “我放你走,然後讓你將我的身份公之於眾嗎?”


    這怎麽行呢,絕對不可以啊。這裏有院長媽媽在,她怎麽能讓時光說,她是這些喪屍的“老大”呢?況且,還有可能會被遠方的司景殊知道,知道她並非那般安心的做一個“人”,而是與數量如此龐大的黑炭喪屍有了牽扯……


    不可以!


    電光火石間慕歡想到了最糟糕的可能性,她倏的抬眼,殺意與嗜血毫不掩飾,直直的撞進時光驚恐的眼睛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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