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歡這麽久以來,是難得再睡得這麽熟這麽久了,翌日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她的窗戶半開著,一縷縷光亮透了進來,打在她安靜的臉龐。


    慕歡慢慢的睜開眼,打了個嗬欠伸了個懶腰後,又在床上滾了個兩三圈,才慢吞吞的爬了起來。


    睡得好就是不一樣,慕歡覺得自己神清氣爽,精神倍棒。


    她的心情挺不錯,昨日裏在慕家的一切被她拋到九霄雲外。


    洗漱完畢後,她換上保暖綿軟的亞麻色棉裙,又披上一件雪白的小鬥篷後,門就被敲響了。


    慕歡在整理淩亂的被褥,聞言對著在屋子裏撒丫狂奔玩鬧的二狗說:“去開門,看看是誰。”


    二狗現在是一條已經生出了血肉的禿毛狗,而除了沒有毛,其他的與普通的變異獸沒有絲毫的區別……當然,它還是不會死。


    所以現在的二狗很醜,醜到牽出去就會收貨一大堆目光的那種。


    但二狗很聰明,是會開門的,它跳起來,咬住門把手,用力一拉,門把手就被拉了下來,門也被打開了。


    慕歡:“???”這二狗,跟她玩兒呢?


    她看了眼壞掉了的門,覺得有點頭疼,而看見門口站著的男女,她的頭就更疼了。


    慕歡知道,拿了通行證就意味著是這個基地的人了,自己住在這裏是會被記錄在係統裏的,所以慕承安能夠查到她住在這裏,不足為奇。


    而慕歡卻沒想到,她剛住進來一天都不到,慕承安和韓鳳至就找過來了。


    這意味著她一天的好心情都要沒有了。


    慕承安和韓鳳至站在門口,看慕歡也沒有讓他們進來的意思,門裏麵還有一隻睜著一雙黑黢黢的大眼睛的禿毛狗,有一截泛著冷光的獠牙露出來,又醜又凶。


    慕承安越過慕歡和二狗打量房舍的結構,看裏麵因為慕歡還未徹底收拾好,有些雜亂甚至於看起來擁擠的房間,慕承安就不住的皺眉,數落的話也隨之而來。


    “家裏有什麽不好的,讓你跑到這裏來住這種房子?”慕承安說著,道:“歡歡,別使小性子,趕緊回家。”


    “我這兒挺好的,幾百個晶核呢。”慕歡揪著脖頸上軟乎乎的喳喳,喳喳還在睡懶覺,被她硬生生的戳醒了。


    這是一幢獨棟的小公寓,分上下兩層,一樓直接是被打通了的,一眼就能看見整個布局,而二樓,慕歡打算騰出來當實驗室和鍛造房。


    “好什麽好?你知不知道你媽昨天多擔心你。”慕承安以父親的身份命令的口吻:“出了趟國,越來越不聽話了!趕緊回去!”


    “回去?”慕歡問的直白,也讓韓鳳至難堪:“以私生女的身份回去嗎?”


    從前住在慕家是無可奈何,如今她有了條件,憑什麽還要去慕家?她打從心底裏厭惡那個地方,住在那裏,每時每刻都在提醒她尷尬難堪的身世。


    慕承安的臉色也不好看:“什麽私生女……哪有這樣說自己的?”


    “我說的是實話啊。”慕歡覺得好笑:“不是私生女是什麽?”


    韓鳳至微微抿著唇,輕聲道:“歡歡……是我對不起你……”


    在慕承安麵前的韓鳳至,向來是溫柔婉轉,善解人意。


    “是啊,你要是對得起我,就把慕夫人踹了上位啊,也不用做這副可憐人的樣了。”慕歡說完後,又毫不留情的嘲諷慕承安:“你也是啊,那麽愛她,怎麽還舍得讓她當一個情婦小三呢?連讓她光明正大的進門,你都做不到,如今哪來的臉在我麵前扮演情聖啊。”


    慕歡說話,直白犀利,像一記耳光,打在兩人的臉上,火辣辣的疼。而過後,是無法遏止的怒。


    “你媽生你,我養你,生養之恩大過天地!要是沒有我們哪來的你?你現在竟然還說起我和鳳至了,慕歡,你太不孝了!”慕承安看著她,滿臉的失望:“你怎麽會變成這樣?你從前不是這樣的!”


    慕歡也生氣,她脾氣差:“你他媽當初有老婆了還和韓女士搞一起你多厲害啊。生養之恩?我他媽恨不得就沒出生過!你知道我在慕家的時候有多難堪多羞愧嗎?”


    兩個人都愣住了,他們沒想到,慕歡竟然會這樣說。


    慕歡的心中壓著一把火,她努力的將它壓下去,火勉強熄滅,隻有無盡的濃煙在,熏得她喘不過氣來。


    “你們三觀扭曲,我不是!我也慶幸我十二歲之前沒有被你們帶大,不然,我也會是一個三觀扭曲的人!”慕歡的聲音尖利:“現在,滾!馬上滾出我的視線!以後再過來在我麵前擺出父母的架子,我讓你們橫著出去!我說到做到!”


    她話音剛落,二狗就朝著二人撲了過去,兩人下意識的後退一步,慕歡已經“砰”的一聲把門給關上。


    她人抵在壞掉的房門邊,身子像是脫力了的一般慢慢的劃了下去。


    門外,同樣怒不可遏麵目鐵青的慕承安在瘋狂的拍門,難聽的話不絕於耳,其中,伴隨著韓鳳至輕微的抽泣。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聲音終於一點一點的低了下去,最終消失。


    慕歡覺得疲憊。


    都這個時候了,韓鳳至依舊不忘維持她可憐的小白花形象,也告訴慕承安,她慕歡有多不孝。她永遠都是最可憐的那一個,所有人都欠了她。


    何其可笑?


    韓鳳至如果對她這個女兒,還有一絲一毫的心疼憐憫,還有一絲一毫的母女之情,就不會步步相逼,就不會今天就帶著慕承安來她這兒哭訴。


    慕歡想,老天真是對她毫不留情,什麽都一股腦的往她身上招呼……


    嗬。


    不,她不能沉浸在這樣的沮喪之中,她還有很多很多的事要做……


    慕歡深呼吸了一口氣,打起精神,繼續收拾起了自己的小家。


    ——


    慕家。


    慕夫人淡漠的坐在沙發上,看著那對有情人一個臉色鐵青一個淚眼婆娑的回來,就知道,他們在慕歡那兒碰了壁。


    其實,她也是早有預料的。


    昨日慕歡的態度已經無比清楚,慕夫人沒想到當年那個沉默寡言的姑娘,如今竟是以如此強勢的態度,表現出了對自己身世的厭惡。


    所以,慕歡是絕對不會回來,而留在這裏的,也隻有一個韓鳳至。


    韓鳳至顯然是知道了慕歡的想法,卻依舊要走今天這一趟,無非就是想在慕承安麵前多賺點可憐分。


    這個慕歡也是可憐啊……


    這個時候,慕夫人倒是對這個年輕的姑娘生出了些許憐憫來,但更多的,依舊是厭惡。


    慕瑤也是睡了個懶覺,從樓上走了下來,她看家裏的氣氛,就知道,又是韓鳳至或者慕歡在裏麵攪和。


    早就滿了二十一歲的女子,是嬌生慣養的貴族千金,哪怕末世來臨,她依舊依靠家族,做著養尊處優不知疾苦的大小姐。


    她穿了一身高定米色小禮服裙,腳下是足有十厘米高的裸色高跟鞋,脖頸上熠熠生輝的項鏈,耳畔圓潤的珍珠,精心打理的卷翹短發,似乎,她下一刻就要去參加什麽貴族宴會一般。


    而實際上,這是大小姐的日常打扮,這個時候也沒有宴會可以參與。


    慕瑤走到慕承安旁邊,挽住他的胳膊,輕聲撒嬌:“爸,你怎麽啦?沉著臉怪嚇人的呢。”


    慕瑤乖巧懂事,美麗大方,比起乖張冷戾,尖銳刻薄的慕歡來說,這才是他慕承安的女兒。果然……私生女是養不熟的白眼狼,與鳳至無關。


    兩個女兒間形成的鮮明對比,讓慕承安越發的喜歡慕瑤,麵對著她,也是壓抑著怒氣盡量輕聲細語。


    “還不是你那個不省心又不孝的妹妹……”慕承安說著,就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慕瑤眨眨眼,抿嘴笑:“那您就別管她了啊。她一個人在外麵,生活不下去了自然就會回來的啊,磨磨她的銳氣嘛。”


    慕承安一想,也覺得有道理,便做了決定,不再管慕歡。而後,他溫聲細語的把韓鳳至勸上樓休息,就出去了,他平時也很忙的。


    從始至終,他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坐在沙發上撥弄著自己紅色美甲的慕夫人。


    慕瑤坐到媽媽身邊,有些不開心的說:“媽,爸很好哄的,你要是服點軟,那個韓鳳至也不至於這麽囂張了。”


    “服軟?”慕夫人冷笑:“那種男人,他配麽?”


    慕夫人曾經也是天之驕女,心比天高的她絕不會讓自己輕易低頭。


    慕瑤看越發冷漠的媽媽,覺得心裏不是滋味兒。她咬了咬唇,問:“媽媽,離婚好不好?我也不喜歡爸爸。”


    慕夫人立刻搖頭:“不可能!要我給那個女人騰位置?做夢!”


    “但您現在也很痛苦啊……”慕瑤不解:“為什麽要用傷害自己的方式來對付韓鳳至?不值得。”


    慕夫人沉默,她知道,女兒的話沒有錯,但她就是咽不下心裏的這口氣。而且……


    “如今外麵那麽危險,瑤瑤,我自己沒有關係,我隻怕你受苦。”


    慕瑤不在意的說:“沒關係啊媽媽,還有哥哥呢,他會保護我們的。而且,我們為什麽不去找外公外婆舅舅他們呢?”


    “青城太遠了……”末世之後,大不如前的馮家就舉家搬離了京都,去了老家青城定居。


    慕夫人歎了一口氣,勉強笑著對慕瑤說:“好了,大人的事,小孩子就不要管了。我們瑤瑤隻要繼續做一個無憂無慮的公主就好了,知道嗎?”


    “媽,我隻是不想看你難受。”慕瑤依偎在媽媽身邊,聲音悶悶的。


    慕夫人忍不住笑。


    母女倆的氣氛融洽和睦,哪怕慕夫人平日裏再冰冷冷淡,在麵對兒女的時候,也會不由自主的流露溫情,展現慈母的一麵。


    二樓,本該在房間休息的韓鳳至,卻是站在了樓梯旁的死角處,看著她們母女的融洽和睦。


    懷孕中的女人死死地握著一雙拳頭,慕歡的態度,以及她如今的處境,都讓她整個人鬱結於心。


    ——


    慕歡徹底把自己的小家收拾好,已經是下午的時候了,她也終於感覺餓了。


    喳喳期待的問她:“主人我們吃啥啊?我想吃肉肉,軟綿綿有嚼勁的人肉肉……”


    慕歡:“……”她沉默了一下。


    二狗也“汪汪汪”的叫了起來,它也餓了。


    “我們出去吃吧。”慕歡摸摸二狗的禿頭,輕聲說道。


    忙了小半天,她也有些累了。


    “順便再買點兒花花草草裝飾一下。”她看著自己一手布置的小家,忍不住笑。


    二狗“汪汪”的附和。


    這裏的環境太過於幽靜,真正熱鬧喧囂的地方,是被重新規劃過的四區。但四區離這裏太遠了,慕歡最終還是選擇了二區。


    京都中,一區隻是單純的住宅區,卻是很大的一片區域,而二區又是單純的買賣區,這裏琳琅滿目的全是一些在末世生活需要的必需品。三區幽靜,也是單純的住宅區,而四區,就相對來說魚龍混雜了許多,什麽都有,至於五區……就是徹徹底底的貧民窟了。


    如今京都的人,都喜好於以居住的地方來劃分等級階級。許多許多年前的先輩以血肉為代價廢除了封建製,如今的末世,後人重拾了分明的三六九等。社會究竟是在進化亦或者是在退化,早已是一個說不清的問題了。


    慕歡踏入二區,這裏十分的熱鬧,來往的行人喧囂,她隨便找了家小飯館,要了個單獨的包間,叫了幾樣菜。


    一頓簡陋的餐就這樣過去。


    喳喳原本在抱怨這個不好吃,那個好難吃,直到慕歡塞給它一袋子魚食,它才安分了下來。和喳喳不同,二狗吃得津津有味。


    慕歡愛憐的摸摸二狗的禿頭,柔聲說:“以後帶你吃各種好吃的,把從前沒吃過的,都補回來。”


    二狗親昵的蹭著她,慕歡的神色越發柔和。


    然後,喳喳酸了。


    結賬的時候,服務員好奇的盯著二狗看,她記得慕歡進去的時候,身邊明明沒有動物啊。


    慕歡催促了一聲,服務員才收回目光。


    都末世了還有人養寵物,都帶到飯館裏來了……養就養吧還養那麽醜的。現在的富家小姐,委實是難以捉摸啊。


    慕歡本來是想繼續把二狗放到契約空間裏去的,但是它死活不樂意,她也就隻能作罷,讓它待在外麵。


    米色棉裙的女人對周圍各色目光置若罔聞,臉色一丁點都沒變。


    二狗也昂首闊步,甩著尾巴跟在慕歡身邊。


    隻有在慕歡脖頸上毫不起眼的喳喳,羞愧得把自己縮小縮小再縮小。這個傻狗子哦好丟臉呐。


    她去了一趟就近的商場,準備買一些裝飾品回去,甫一踏進變異植物區,她就被一聲驚喜的聲音叫住了。


    “慕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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