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十國時期,戰亂紛飛,民不聊生。


    後蜀,同城。


    萬花樓卻永遠都是一副歌舞升平,酒暖花香的模樣。世道艱難,人們反倒喜歡到這兒來逃避外麵那萬惡的時代,誰都不願天天麵對血流成河,刀光劍影。但是在這兒聽得最多的閑話卻也是亂世之音。


    李四月梳一頭隨雲髻,發間一支累絲金花鳳簪,白晳的眉間貼著黃色小花鈿,著一身素紗撒花羅裙。薄唇紅潤光澤;白脂般的巧鼻;最最傳神的還是那一雙籠煙似水的大眼睛。纖長白玉般的手撫過發鬢,微微眨眼間盡顯風華。


    她的美乍一看間是驚心動魄的,細一看間又是白玉無暇的,隻是這麽一張臉便足夠讓男人忍不住想擁有珍藏愛撫。


    “哎喲我的幺幺哦。”秦媽媽粗著嗓音無不耐煩的踏進屋來,一把扯著李四月的手腕,“人家徐公子等你半天了,他可是包養你的頭號金主,你竟也敢怠慢?”


    “媽媽急什麽,我這不是來了嘛。”李四月抬頭,不無嬌媚的衝她笑笑,李四月早已習慣了這裏的作風,學來也越發自然。


    “那還不快些。”秦媽媽扭著她就要出門,又細細端詳了她一番,“好好好,我女兒真真是傾國傾城色,這徐公子便是喜歡你這樣清清淡淡柔柔雅雅的模樣,快些去,別叫人等久了。”


    被秦媽媽推出了門,萬花樓內的熱鬧撲麵襲來,酒池肉林她早已看慣,醉生夢死的一切形狀在這兒已根本不足驚奇。


    一路朝著自己的老客人徐公子包下的那間屋行去,期間聽著那些客人圍在一處談說外麵發生的大事——


    “李存勖那可是贏了朱溫天下的人。我早就知道他一登基王建便沒好果子吃,這不,被滅族了吧,隻是這王建一死也不知道我們西川將來什麽人執掌了。”有人感歎時局的變動。


    “要我說那王家也是死有餘辜,當年他老子王衍在我們這兩川地帶發動了多少戰亂,十幾年來無一日太平,王衍當年滅的人家還少嗎,犯下的殺戮輕嗎?如今自己家也被人滅了,那血流成河可真應了報了。”也有人快意恩仇。


    “哎,不管怎麽說,我隻求這次這後唐能派一個良臣好將來我們這西川。”自也有人祈求太平日子。


    “隻怕是難,如今這天下亂成一鍋粥,且不管西川接下來被什麽人接管,但東川那土霸王董璋可不是傻子,眼見著唐莊宗一登基就滅了王建,西川正值空無人守之際,他還不有所行動?”也有人心明眼清,看穿他人野心。


    眾人皆又是一陣歎氣,太平?!隻怕是難了。


    李四月默默聽著心裏早已不再起任何漣漪,王建管理這西川之時便不見得是什麽賢主,混亂、戰爭時有發生,即便如今他滅了,那李存勖派何人來對她這種小人物來講都是一樣,誰能逃得了天下大亂。


    徐公子正把萬花樓那盛了美味佳肴的碗一個一個摔到他的家奴身上撒氣,一臉怒氣衝衝:“真是可氣,我一個月前才送了那王建不少金銀珠寶,他還答應要在西川給我弄個官當當,哪知這轉眼他一家都被李存勖給滅了個精光。”


    家奴低著頭一身布衣跪在地上,早已習慣的默默承受著徐公子的發泄,也不管滿身被菜潑得髒亂,更不管身上被碗砸得青一塊紫一塊。


    李四月暗歎了口氣,這其實是那家奴承受得最輕的責打了,徐公子每次來這兒總會帶著這家奴,似乎就是他的專人出氣筒,亂世之下,稍有權柄在握者便都可屠人性命,何況隻是責打謾罵。


    “徐公子,怎麽都來我這兒了還這麽大火氣,難道不想見到四月嗎?”李四月笑著進屋很熟練的臥到他懷中,伸手接過他剛又要摔到那家奴頭上的大碗,她放到桌上,給他渡了一杯皮酒才又道:“怎麽了嗎,見到我也不開心?”


    “哼,還不是那個王建,早知道他這麽短命,老子幹嘛送他那麽多財寶,這下好了,被李存勖滅了不說隻怕一家的財富也早被搜刮了去。”


    李四月伸出食指放到他兩唇間,笑道:“人家如今是後唐主,是皇上了,你還直呼其名,王建死了不要緊,若你因這麽小的事丟了命可不值得。”


    徐公子駭然睜眼,這才了悟,李四月說得很對,李存勖的大名可不敢再直接叫出來了。他伸手摟過李四月的腰吻著她的纖纖小手:“還是你好,總能讓我消了火氣。”


    李四月知道自己的容貌,淡淡一個笑足以讓男人神魂巔倒了,她暗自伸出右手朝還趴在地上的家奴揚了揚手,那家奴自然曉得這是要他趕緊退下的意思,他抬眼看向臥在徐公子懷裏的李四月那笑意嫣然的模樣。


    隨著徐公子來萬花樓不是一次兩次了,徐公子最是喜歡這李四月,也不得不說李四月確實是整個萬花樓最漂亮的女人,甚至可以說家奴跟著徐公子看了無數女子,也隻有這李四月,美得讓人過目難忘。


    不過,讓家奴對李四月印象深刻的遠不是其容貌,而是她的行為。他每次在徐公子手下受難她都會不經意的為其化解,一開始他以為是巧合,可漸漸的他察覺到這是李四月故意而為,他很感動,因為從來沒有人意識到他也是一個人,是一條生命,是應該被重視和在意的。


    “混賬,竟然敢在老子麵前抬頭了。”可自己這一失神卻不防徐公子突然的一腳,一下把他踹出兩米遠,他忍著痛沒有吭聲。


    李四月看著他這習慣辱罵和疼痛的模樣甚是心痛,轉頭摟著徐公子脖子:“哎呀,你煩不煩啊,每次來都在打人,到底是不是來陪我的啊?”


    “當然是了美人。”徐公子這才又收了怒火轉眼看著李四月,一把將她抱起身,一邊朝裏屋床上行去,一邊道,“我可是好些天沒來,今天你得好好伺候我。”


    望著自家主人抱著美人進了裏屋,家奴知道今天他受的苦暫時過去了,起身他準備出屋守著,臨走前又忍不住看向桌上那剛被李四月喝過的酒杯,他心裏痛抽了一下,鬼使神差的走過去把那酒杯揣進了懷裏。


    她是那樣一個心思明澈,善良聰慧的女子,即便對著客人笑得嬌媚但眼底的落寞和痛苦騙不過他。


    隻是她怎會落入這髒汙之地,可縱是如此她身上的光芒仍然耀眼無比。縱然這麽久以來他總承她救他的恩惠卻從未交談過,但他知道,她就是這樣的一個女子,安靜、睿智、漂亮又清澈。


    ……


    深夜風涼,萬花樓也沒有白日那樣熱鬧,好多人酒意闌珊都睡下了。


    風透過窗戶吹得屋裏長長的帷幔靜靜飄動著,李四月披散著長發著一件對襟半透外衣衫,笈了鞋子便出來,她輕手慢腳離開床,又從外麵桌上端了一盤糕點。打開門,果然那家奴還紋絲不動的立在門口替那徐公子守著夜。


    見她出來他也很驚訝,她笑著把糕點端到他麵前:“你一天沒吃東西了吧,他已經睡熟了,你吃點吧,他起來要是問,我會說是我吃的。”


    他怔怔的看著她,微風吹起她一頭秀發,月色映在她臉上越發為她原就美麗的麵容添了幾分柔意,當真美得不可方物。


    “怎麽了?”她問。


    “謝謝。”他確實早已餓得饑腸轆轆。


    李四月見他肯接了糕點去,也笑了,隻望著他道:“你總是低著頭,這猛一抬頭不想倒是長得還挺好看的嘛。”


    他愣了一下,他自然知道自己的臉,說不上多麽的俊俏,卻也是麵容端正,線條深刻,有棱有角的男子。


    看他愣住李四月笑了,隻道:“你吃吧,我進去了。”


    “四月姑娘。”他突然叫住了她,這是他們第一次真正的說上話,他有一種想和她永遠一直說下去的感覺,就這樣時間最好永遠不要流動。


    李四月轉頭看向他,他吞了吞口水像是終於做了什麽極重要的決定一般,道:“我叫周豐翼。”


    他怎麽能永遠在她麵前隻做一個無名無姓的徐家家奴呢,他想走進她的人生,想成為她的男人永遠保護她,讓她再也不用在這肮髒之地徘徊,也不用再去跟徐公子這樣惡心的人虛與委蛇。


    李四月愣了愣,眨了眨眼笑著嗯了一聲。


    見她又要走,他趕忙又道:“我不久之後就會離開徐家了,等我出人頭地,建功立業之後,我一定回來娶你。”


    風穿膛而過,涼涼的吹在臉上,她靜默的看著他,神色顯然是驚訝而奇怪的。他感覺到自己臉上火辣辣的,一定紅得很難看吧,她會不會覺得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覺得他莫名其妙特別好笑。


    李四月隻是驚訝沒想到他叫住自己竟是要說這樣的話,她早已殘花敗柳一枝,還有人肯要便是她的幸運的,她看到他眼底的誠意,很是感動。


    “好啊,那我一定等你。”她笑著回應。


    周豐翼開心的笑了:“真的,你答應了,那你,你不許再嫁給別人,一定等我。”


    “一定。”


    ------題外話------


    新書發布,請多多支持。本書故事可能不太一樣,男女主也不是大家所想象的那種。但是是我一直想寫的一個題材,希望你們也會喜歡吧。另外,雖然本書是以五代十國為背景但我還是希望大家千萬不要過於苛求跟曆史的相同,有時候有一絲絲出入是難免的,哈哈哈,好了,祝大家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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