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姬這幾日確實有點飄了,自恃做了周豐翼的侍妾便如飛了天一般,隻是她未曾想過,這兒不是南楚,不是周豐翼真正的府邸之內,周豐翼隻有她一個女人服侍是再正常不過了。


    可即便是周豐翼口氣墜冷,她似乎也還沒聽出其中怒氣,隻撫了撫頭上的玉釵道:“將軍是說這個嗎?我見那套首飾好漂亮就忍不住拿來戴了,將軍,好看嗎?”


    周豐翼走上前一把從她頭上扯下那玉釵,放在手心來回擦拭著。麗姬可嚇壞了,她被周豐翼的大力弄得發髻散亂開來,一時不知所措。


    周豐翼道:“聽著,以後不要亂動我東西,不然我擰了你的腦袋。”


    話罷,他轉身便走。語氣裏的冷氣森然震懾得麗姬怔在原地,大抵是見慣了那個男人柔情的一麵,陡然被斥便失了心神。


    “將軍……”但麗姬知道隻有這個男人才能給她榮華富貴,才能給她想要的那種精貴生活,自然不能惹怒了他。


    “妾身不是故意的,妾身見那套首飾以為,以為……妾身知錯了,你原諒妾身這一回吧。”她撲上去抓著周豐翼的衣擺跪地求饒。


    周豐翼瞪了她一眼,一腳甩開她去,冷聲斥道:“是我這段時間太寵你了吧,你還是好好冷靜一段時間吧,封檀一個月之內我不想見到她出現在我視野範圍內。”


    “是,將軍。”隨從封檀應了一聲。


    周豐翼絕然離去了。麗姬隻失魂落魄半趴在地上,一時如墜冰窖。


    封檀唉了一聲搖著頭抬步離去,麗姬突然抓住他:“封侍衛,我從未見將軍如此生氣過,我不過就是拿了那玉釵戴了一下又犯什麽錯了,將軍為什麽這麽生氣啊,是不是,是不是我就要失寵了?”


    麗姬哭得可憐巴巴,封檀隻得對她道:“你進將軍的書房也就罷了,單如此他也不至生這麽大氣。但你今天觸了將軍的底線,可知那套首飾是將軍為誰定製的?”


    麗姬抹著眼淚一臉不解:“定製?”


    “是啊,那是當初在南楚征戰時將軍偶然得的一塊天然全玉,他特意拿去打造了這套首飾,是要留給他最心愛的女子戴的。”封檀道。


    “最心愛的女子?”麗姬眼底劃過一絲異樣。


    封檀點頭:“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多,反正將軍心裏早就有人了,他這次出使蜀國也是為了尋找那女子的。總之你記住了,但凡跟那女子有關的東西你都碰不得,將軍真的會殺人的。”


    封檀言盡於此,麗姬呆坐在地上一陣恍然。是她太天真了,不過受寵了幾日竟以為自己是被周豐翼放在心尖上的,原來她不過是個寂寞的替代品。她咬牙,到底是誰,是個什麽樣的女子竟能叫周豐翼思念至今,她心底浮起一股怨念。


    ……


    戰場上的每一天都是驚心動魄的,李四月見過泥沼般的浮華世界;見過虛妄自欺的太平,但還不曾見過真正暴露在陽光下的殘酷,那種刀劍無眼,你死我活的爭鬥,她隻在城樓上看過一次跟西川的對戰,便再也沒有去過。


    每一刀揮下便是一個生命的終結,她看著士兵們在鮮血裏飛舞,刀斧追著人影,遍地的哀嚎。每一個冷月無邊,收拾戰場的時候,那一排排屍體血流成河,觸目驚心。


    她一直渴望的太平便要用這些去實現。她不知道那被男人捧到至高寶座上的被稱之為權利的東西究竟有多重要,竟可以用這麽多活鮮鮮的生命去換取,她永遠都無法理解,也不能原諒看到的一切。


    為不使趙潛派來的人懷疑,與楚奕的戰爭有敗有勝,一直難分上下。顧應平這日出戰與對方守將數十來回,之後便追著對方守將往郊林而去——


    若是換平時顧應平是不會被別人一兩句言語激得跟隨追出,這種情況很容易中伏的。但這次他明白這是楚奕的信息,要單獨見他,唯有這樣才不惹人懷疑。


    剛進一片桃林,那守將便不見了蹤影,他勒著韁繩正一陣奇怪怎麽不見楚奕出來時,卻突然感覺背後一陣冷芒殺氣,錚然側身,險險躲過對方刺來的長槍,隨之一個彎腰下馬,跟那執槍而來之人戰成一團。


    來人一身玄色鎧甲,眉飛色舞,神采奕奕,眼神裏透露著十二分的高興。出手間功底極強,槍法了得,即便是身經百戰的顧應平也十分佩服,他拿出十二分的認真對待,二人你來我往數百回合間竟是戰成一個平手。


    “好好。”楚奕的拍手聲自另一棵桃樹後響起,他笑著驅馬而出,“看來你們是戰成平局了,若是再讓你們打下去,太陽就要落山了。”


    二人這才回過神來,雖然不識得對方,可是顧應平這樣的武將是能感應得到的,他們在交手間都極惜愛對方,也很激動於這次的交手,大概英雄間的惺惺相惜便是如此吧。


    長槍收手,周豐翼也笑出了聲:“東川戰勝,名不虛傳。今日能幸會一戰,是我之幸也。”


    顧應平正疑惑間,楚奕才躍身下馬道:“應平,他是南楚使臣,周豐翼將軍。”


    有些相遇是命中注定的,逃也逃不掉。


    這天息鼓回去顧應平顯得十分開心,直奔李四月房間,有令人高興的事他總是想第一個分享給她聽。


    剛到她門口便聽到一陣古琴錚錚的樂聲,他駐步,那聲音聽來淒愴無比,婉轉回腸。有時聲音錚錚高起似與天爭高,有時聲音又幽幽轉低似澗中靜流的河水。顧應平聽得一陣心酸難過,連身後的葛一春都忍不住淚目。


    “去給我找把笛子來。”他說道。


    顧應平聽得出來李四月彈的這是描寫戰爭殘酷的樂章,音符穿透人的耳朵似能讓人一眼瞧見那廝殺的將士,吼鳴的馬兒,如雷的戰鼓。那激烈的場麵鮮活於眼前,但轉瞬似乎又看到堆積如山的屍骨,無數失去親人孤獨無依的殘破家庭……


    這是李四月這幾日睡不著時晚上起來作的曲目,她知道於戰爭她是個無用之人,若能以此曲目叫戰死的那些將士們安息,那也是她的功德。她彈得沉重,撥動的手指間似有千斤壓著。


    突然門被風吹開,一陣陡然輕快的笛音摻加進來,如天籟之音落於她琴符之中,就像是一陣春風拂開積了百年的灰塵,將灰塵下蒙了百年的美好畫卷重新展露人前;笛音如夢如幻,癡癡纏纏的繞進琴音,每一個符節都緊扣著琴音的低轉或高走。就像風兒吹著白雲,像沙鷗追著海浪。


    淒愴的畫麵猛的轉成一片和諧世界的畫卷,像從幽暗的森林突然走進了鮮花滿放的藍天白雲裏。看見那顧應平吹著笛子走進來,李四月笑了,續著他輕快的曲調,就著他的音符兩人完成了這一曲。


    縱是事先不曾設計,也沒有固定的音符可以揣摸,但他們仍舊配合得天衣無縫。這是一首先哀痛戰爭殘酷後歌頌戰爭帶來了太平盛世的曲調,大氣天成,渾然一體。


    葛一春立在門外聽得癡癡呆呆,等到音樂聲停,似有繞耳之音仍在響動,許久他感歎了一個字:“美。”


    顧應平將笛子放到桌上坐到她對麵:“一切都會過去,你一定可以看到世界清平的那一天。”


    李四月雙手還放在古琴之上,笑了:“原來你不僅會上陣殺敵,還會吹笛子,真是多才多藝啊。”


    顧應平伸手在她鼻子刮了一下:“你取笑我,我隻是粗糙學過兩天而已,對了這首曲目叫什麽名字?”


    “我譜寫時原本是叫惋歌的,但現在隻怕不能這樣叫了。”


    “叫婉歌如何?”他拉過她的手,在她手心寫下那個字。


    她怔了怔,笑了:“好啊,我還是第一次跟人合作曲目呢。”


    “巧了,我也是。”


    二人笑作一團,她又道:“你今天沒受傷吧。”


    這是她每天都要問一遍的問題,他搖頭,這才道:“差點忘了正事,今天我見了楚奕,我們決定下次交戰我假意傷在他手上,這樣就可以避免我的出戰,他們就可以大肆進攻了。而且你這些天憑記憶畫下的董璋屋裏那副東川地圖,我也給他了,他興奮得不得了。”


    李四月蹙著眉,顧應平看著她:“不用擔心,我們下手都有分寸,不會真傷到我要害,隻是作作樣子。”


    這些日子的相處他們變得極為默契,也說不清怎麽會就這麽默契起來,總之她要說什麽未脫口前他就知道。


    她向來是個善於偽裝自己麵部表情的女子,但在他麵前卻似乎怎麽也不行。她並不想承認自己有多擔心他,顯得她好像多愛他多舍不下一般,但實則她也確實是這樣。


    “我帶了白藥來。”突然,二人異口同聲,都失笑了。


    “對了,還有一件事。”顧應平興奮的拉著她的手,“今天我結識了一個人,是南楚來的將軍,雖然是新識但總感覺像重逢一樣跟他很是投緣,而且我們戰了半日,你猜怎麽著,竟是一個平手,這麽多年還沒遇到能跟我戰成平手的將軍,相談之下更是投趣得很。”


    “遇著知音了。”她打趣他。


    “差不多吧,今晚想喝點酒。”他笑著道。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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