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豐翼果然替她揉了一晚的肚子,李四月混身酸軟沉沉睡去,等到醒來已經天亮。新雨清濛,淅淅瀝瀝而下,晨起微風裏帶著清寒,這大概就是一場秋雨一場涼的意思吧。


    縱然無法承這段情,李四月也不得不承認此刻躺在自己身旁累得睡著的男子當真叫她感動,他待自己喜歡之人的細致小心,體貼入微,無人能及。她感激他為她做的一切,但因此又多存了一份愧疚之心。


    因為知道自己回報不了他什麽,這愧疚之心便越發深重。她躡手躡腳下了床,打算回蘭芝院去,不想周豐翼已經醒了:“下著雨,外麵涼,多躺會兒吧。”


    李四月轉頭,道:“我吵醒你了?”


    周豐翼笑了笑:“肚子還痛嗎?”


    當然痛了,隻是第二天總要比第一天好些,她多少能受得住,不過回到蘭芝院還是要躺著好。她回之一笑:“沒什麽要緊,反害你一夜沒睡好。”


    周豐翼翻身坐起,拉著她的手道:“其實我很開心,這是我第一次跟你同床而臥。”


    他說得很開心,是那種特別小心認真的開心。李四月想到昨晚的談話,她張了張口不知要怎麽說,想勸他打消娶她的念頭似乎根本不可能,自己這兩天也沒有多餘的力氣來談這些。


    隻道:“我,我先回去了。”


    ......


    纏綿的雨一下便是一整天,李四月躺在自己床上也躺了一整天,什麽也沒做,哪裏也沒去。她混身都不爽利,唯有這樣反而能好些。


    但這樣靜下來想的事也多了,她知道周豐翼收拾停當便去了榮王府,他找明雅去了,那他今天會進宮嗎,會說他們的事嗎?


    她跟周豐翼總是吵不起架來,周豐翼即便難得對她紅臉爭執,也會立刻停止扭緩心情。她看得出來周豐翼刻意的不想提過往的事,特別是她跟顧應平的事。可是他們之間這樣拖著,如掩耳盜鈴一般真的好嗎?


    難道她要就這樣被他軟禁於此一輩子嗎,當她歎到第五十三口氣時,小安挑了簾子進來說:“姑娘,大夫來了。”


    “你叫大夫來做什麽?”李四月奇怪的看著她。


    “哪是我啊,是將軍說你身子太弱,一定要找大夫給你調理調理。”小安笑著扶她起來,“我覺得將軍說得也有理,姑娘的身子是該好好調理一下了,老這麽痛可受不住的。”


    他果然細心,事事周到。可他越是如此她越是感激愧疚,但除此之外他以為還能有其他嗎?這張奇怪的大網越編越大,到頭來對誰都不好。


    不過既然大夫已經來了,看一看也無礙。


    大夫給她診了脈又問些問題,便給她開方子:“姑娘體寒虛弱,但好在未傷及根本,隻要按照我的方子好生調理個一年半載的,必有奇效。”


    “一年半載?”小安吐舌頭,“要這麽久啊。”


    “這還隻是將身體理順了,這女人啊氣血和順了以後月事自然不會再痛。到那時我再換個方子,姑娘繼續常年累月的服用,不僅可以調經和血,通暢身體,更能駐顏養肌,永葆青春啊。”


    “有這麽神奇嗎?”小安好奇的看著大夫。


    “嗬,我騙你做什麽,那些外頭需要日夜勞作的女子自然沒這個福份能這般仔細將養,你且看那些達官貴族中的女人們,哪個不是四五十歲看去仍如十八九的?”


    李四月滿臉蒼白無力,道:“小安,你拿了方子好生送大夫出去,我回去再躺會兒。”


    “姑娘。”偏這時齊管家又在門外呼叫。


    小安叫了他進來,他遞上一張帖子,道:“姑娘,杏院的銀杏樹黃了葉子,一片片美得很,郡主下帖子約你賞景呢。”


    李四月臉上看不出喜悲來,她還當真是在這兒過上了將軍夫人般的生活了,賞景聽曲,春去冬來啊。


    小安接了帖子:“什麽時候啊,這兩天可是不成的,姑娘身子不爽利。”


    “半個月後。”齊管家道,“郡主可是推算過的,那時候銀杏林的風景才最美。”


    小安看向李四月,李四月怎好拂明雅的麵子,人家連半個月後的事情都想好了,她點頭:“你幫我回個答謝帖給明雅吧,就說我一定準時去。”


    “好。”


    ......


    另一邊,冒著細雨出宮的二人,一路有說有笑倒顯得格外的輕鬆,不似街上路人行色匆匆。直進了馬車,明雅才笑周豐翼:“有你的啊,這麽天大的事竟然也瞞著我,害我在皇上麵前差點失儀。”


    周豐翼不苟言笑:“我也是昨晚才決定的,太過匆忙是以沒跟你說。”


    “你跟皇上說你與四月在蜀國便已成婚,這次僥幸能尋得舊妻便不能再允其他人的婚事,更是讓皇上出麵替你遊說丞相府,希望之前的相親之事莫要放在心上,你也不怕皇上怪罪?”明雅反問。


    “皇上心裏其實明鏡似的,他並不會願意看我娶王相之女兩家相互提攜坐大的,雖然四月說起來有點來路不明叫人擔心生疑,但好在她確實是無依無靠,不能在官途上助益我什麽,如此權衡,皇上也是願意幫我的。”


    周豐翼道:“況且,我在提我跟四月的事情之前先說了這次的征繳一事,雖是你提出的捐獻之策,但我也說了這是四月的主意。我故意將這事的功勞記到四月頭上,也是為我說出我們的婚事做鋪墊,皇上不好意思拒絕的。”


    “所以你聰明啊。”明雅笑道,“四月才幫他解決了一大難事,你看他聽完捐獻之策臉都笑爛了就知有多得意了,又有你舌燦蓮花的遊說,不成都不行啊。隻是這樣一來,王家知曉了,不知要作何感想了,你不要他們金枝玉葉的嫡小姐,卻轉而寧可承認一個卑微妾女的身份,嘖嘖,怕是要結仇啊。”


    “結仇又如何。”周豐翼冷哼一聲,“我在乎嗎。你還說我,你不是一樣嘛。對那王家小姐不屑一顧卻跟四月打得火熱,不是又約了她去杏院嘛。”


    “為了答謝她替我出這個主意嘛,解決了我一大難事。”明雅調皮的眨了眨眼。


    ......


    關於周豐翼已經向皇上說明一切,李四月莫明被‘將軍夫人’一事他在回府之後卻隻字未提。所以府裏還是一切照舊,除了周豐翼跟明雅知道內情,連李四月本人也不知道。


    但是從皇上口側麵得到消息的王家卻不一樣了。周豐翼是借皇上之口向王家致歉,也是絕決的表明了態度,王丞相本人還好,反正周豐翼在此之前已跟他說明過,不致叫他措手不及,且也算是給足他老麵,又是皇上出頭,他豈不有恭順之理。


    可他女兒王嫣容就受不了了,她院裏該砸的都砸了,隻剩院角那棵曆經滄桑的老皂莢樹堪堪承受住了王嫣容此次的暴風雨,她去找明雅,明雅以忙著捐獻之事為由沒見她;於是她又千方百計守在周豐翼可能經過的每一個地方,但都沒能見到人。


    她快要發瘋了,這樣的失敗從小到大都未曾嚐到過。她不明白她到底哪裏比不上一個妾,他竟然要抬妾為妻也不肯要她,若不能親口問清楚王嫣容是死不會甘心的。但是她更清楚李四月是不能原諒的,她不能得罪明雅,又見不到周豐翼,可李四月這麽個沒權沒勢的女人她還是有辦法對付的。


    所以,她費盡心機查到了明雅與李四月出遊杏院的日期,並暗中派了府中死士前往。


    秋意漸濃,雲高風輕,今天的日子真的是極適合外出。杏院是榮王府其中一處別院,裏麵隻有一座五層高的獨棟觀景式高樓,其他地方皆植銀杏樹,成片成林,高聳入雲,行入其間如入原野之林,深靜幽謐,淡泊世外。


    特別是到了這深秋季節,觸目所及皆是金黃一片,如落入人間的一片金色雲霞,風吹葉飛,卷起一陣美不勝收的銀杏葉舞。地麵也積了厚厚一層,踩在上麵吱呀作響,十分有趣。明雅像個孩子提著裙擺在夾道路上歡快的跑著,李四月淡然行在其後,張望著那些無言聳立的金色高樹,儼然肅靜之感。


    明雅帶了她上觀景樓的最頂層,大闊窗打開,一眼收盡這銀杏美林,更是能將遠處長河,高低不一的皇城一覽無餘。微風帶著樹葉飛過眼前,李四月吸了口氣:“這兒真好。”


    “美吧。”明雅手肘撐在窗欞上,側頭看向她,“我常常獨自來兒練劍,又安靜又舒適。”


    “皇上派給你的征繳任務都完成了?”她問。


    明雅點頭:“多虧了你啊,皇上下發了命令那些個貴婦們爭先恐後要捐贈,生怕自己落於人後被自己丈夫數落一般,真是可憐又可笑。”


    李四月看著明雅眼裏毫不掩飾的輕蔑與不屑,她問道:“嫁與人婦,相夫教子不是你畢生所求;沙場拚殺,浴血疆場才是你心之所向吧。”


    “那當然。”明雅展眼望著那漫天飛舞的金黃葉子,“四月,我的人生注定是要跟別的姑娘不同的,縱不求個波瀾壯闊,但我死也是要死到戰場上。”


    “真好。”李四月笑道。


    “人各有所求,你就不一樣了,你不適合刀槍,你適合......”


    “適合什麽?”她問。


    明雅似絞盡腦汁,最後道:“適合我大哥。”


    李四月忍不住笑了,明雅也跟著笑了起來。突然她戛然住聲伸手拉住李四月手腕,一臉嚴肅:“有殺氣。”


    氣字還在嘴角,觀景樓屋頂已被人破開,隨著瓦鑠沙石降下的是七八個執刀黑衣人。明雅雙眼一眯立刻將李四月擋到身後:“好大膽子,榮王府的地盤也敢放肆,哪路的,報上名來。”


    ------題外話------


    假期第二天,大家長假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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