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本來就是個沒心機的,有什麽話都是直來直去,遇上個明雅也是如此歡脫簡單,兩人碰到一塊兒整個屋裏都能洋溢出甜笑歡樂的氣氛。


    “思當初朱樓紅台,隔人海相望,雖咫尺卻天涯,你紅顏強笑後的悲傷唯有我懂,我淡定自若後的思念有誰能懂?想當初出使蜀國,我奔赴急急,隻為尋你而來,今再戰沙場,卻歸心似箭,隻因有你在那方等我......”明雅的聲音不要太甜膩,念信的模樣不要太過作做,簡直像是在唱大戲的。


    “這兒還有,這兒還有。”小安像大鬼身旁的小鬼,笑著遞信給明雅,出賣自家主子的模樣簡直讓李四月好笑又好氣。


    “今晚無霧,月亮露出半個圓臉,清輝淡芒像極了你平時待我的態度,光芒萬丈裏明明容納所有,卻偏偏沒有溫度。四月,離開你已經八天了,我每天都在思念中度過,唯有跟將士們一起討論軍情方可以稍將思念掩藏......”


    李四月臥在一旁吃葡萄,對兩個作戲的人不想理會。


    “大哥平時並不話多,想不到寫起這些肉麻的語句來簡直不要太厲害啊。”明雅手肘撐在桌旁,看向李四月,“我猜他估計快要發瘋了吧。”


    “前線戰亂情急,他哪有那樣工夫。”李四月白她一眼。


    “可晚上靜下來的時候就會......思之如狂啊。”她笑道,“喂,這可是他自己在信裏寫的,四月,你是不是也同他一般啊。”


    同他一般?!這話像是踩到了李四月的痛處,她整個人都僵了一僵,坐在那兒一動未動。是啊,她其實如周豐翼此時的心情是一般無二的,隻是她心裏思之如狂的那個人是顧應平啊!


    周豐翼尚可以如此剖白大膽毫無顧忌的將對她的感情宣之於口,好的壞的隻要他想說便可以說。可是她呢,她唯有死死捂著她的感情,稍有一點被人發覺便會引起軒然大波,像上次的嫁衣事件,她雖嘴上不說可始終如梗在喉。


    她何嚐不思念,每天每夜,每時每息未曾停歇。像周豐翼在信中所說的那些感覺,於李四月而言是最最輕鬆的一種思念了,她每夜裏睡不著這心都會噬心徹骨般的痛著,她哪裏還敢再想從前的種種,種種皆隻是讓她更難受。


    美好的回憶已變作噬骨毒藥,不敢想不敢思;不能相見的痛苦也化作一種執念,日日折磨著她,像周豐翼說他唯有討論作戰計劃忙得不開交才能不去想這些,她亦隻能拚命讓自己轉移思想,做點其他事才能將這思念揚湯止沸。


    見李四月怔在那裏神思遊蕩,明雅叫了幾次皆沒有答話,小安知道她又想到顧應平了。忙道:“郡主,今天先到這兒吧。”


    明雅不知所然,卻又聽李四月道:“小安,你出去守著,我跟明雅說幾句話。”


    “夫人?”


    “出去。”


    小安似是知道她要講些什麽,神色擔憂,但李四月又似做了決定,不容反駁。


    小安隻好出門守著,明雅見她認真起來,便也正襟危坐:“可是有事?”


    李四月這些天其實也在想,到底要怎麽才能逃離這裏,趁著周豐翼未回來之前離開。這是她千載萬逢的機會,她自然不想錯過。可是周武周勤二人守得死死的,可以說除了上茅廁沒有跟著進去外,其他時候她走到哪兒這二人就跟到哪兒,眼睛都不挪一下,連晚上也是輪流守夜。


    周豐翼太過了解她,隻怕她想趁這次機會逃跑的想法也早就在周豐翼預料之內,所以才會有周武周勤二人寸步不離的‘保護’。李四月也是絞盡腦汁想了許多辦法,但沒一個能行得通的,那二人不愛喝酒,不喜賭博,不近女色,可以說周豐翼選人真真是眼光獨到。


    所以,李四月想到了明雅,她們是好朋友,如果是明雅知道所有的事情後會不會對她有所可憐同情,會不會站在她這一邊呢。


    她決定將所有一切向明雅合盤托出,她要賭這最後一把,賭明雅同情她,賭明雅會幫助她......


    深秋的陽光並不帶什麽溫度,空氣裏的風幹燥卻又如冷刀般割得人臉疼,小安這才意識到自己該加件衣服了。抬頭看著院子外頭死死守著兩尊大山,她歎了口氣,周豐翼與李四月這場拉鋸戰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


    私心裏小安是希望李四月留下來的,低頭望了一眼腰間那枚鈴鐺玉佩,小安又歎了一口氣,不是她自私,若李四月執意要走,她也一定會跟著李四月走的。隻是小安覺得周豐翼那麽好的男人,待李四月又這麽好,為什麽李四月還要拒絕呢?


    顧應平固然也很好,可小安覺得,他們二人顯然沒有那個緣分,周豐翼不肯放手,李四月哪裏有機會,外麵世道也不太平,這樣的機會一生能有幾次?


    小安搓著手再歎了一口氣,她總覺得她家夫人的命吧,說壞也是壞到了極致,說好卻也有好的地方,命運並不算對她太難堪,隻是......開了個大玩笑。


    明雅聽完李四月說的一堆,再也沒有心情吃桌上的葡萄了,她怔怔的看著李四月那一臉的嚴肅認真,她吞了吞口水:“真,真的?”


    李四月指了指門外,道:“周武周勤二人就這麽守著,我還能騙你不成。”


    “大哥也太過分了。”她一拍桌子,“這不成變相軟禁你了嘛。”


    說起來他並未限製她的任何自由,隻是走哪兒都有人陪著罷了。


    明雅又問:“大哥他真的什麽都知道?”


    李四月點頭。


    “明知你心裏有人還勉強你跟他在一起?”


    點頭。


    “那,那你特恨他吧。”


    李四月沒點頭,隻看著明雅:“我不恨他,他多次救我我怎麽可能恨他,我知道他心中其實跟我一樣有一種執念,隻是......明雅你明白嘛,我真的沒辦法跟他在一起,縱使我明白他願意給我全世界,可若不是我想要的,又有什麽意義呢。”


    “那個男人就對你影響這麽大?大到連大哥這樣好的男人你也舍得放棄?”


    李四月笑了笑,眼眸裏閃著星辰浩海:“若我說他是我生命的陽光,是我生命的溫度,是我活下去的信念,你信嗎?”


    “可你們分開這麽久了,焉知他沒有另許她人,也許,也許她隻是看上你的美貌呢。”


    李四月看著明雅,道:“你與周豐翼感情好,自然會下意識的站在他那邊替他說話。可是你沒有經曆過,若你真正經曆了,你就會明白,你剛才那些問題都是多餘可笑的。”


    “你當真隻想離開?哪怕大哥對你掏心挖肺。”明雅又問。


    “若你願意助我,我願以一生相銘記。明雅,你不知道我在這裏有多無奈,多痛苦,我隻想回到他身邊,就這一個念頭。”


    明雅歎了口氣,起身在屋裏徘徊著,眉頭也是少見的緊鎖不鬆。她道:“四月,你能告訴我這些連大哥也不肯對我說的話,我真的很感動,說明你當真將我視為朋友,從小到大我朋友就極少,你是最讓我銘心的一個。”


    “可是,你知道嘛我跟大哥那是過命的交情,戰場上幾度出生入死絕對非同一般。”她道,“要我做對不起他的事是萬萬不能的,可你若當真如此痛苦我又於心何忍。你讓我想想好不好,這事實在,實在太大了。”


    明雅要消化這件事原本就得需要時間,李四月也沒想要她立刻給自己答案,她點頭:“好,我等你想明白。”


    李四月送明雅出將軍府,卻見府門前那石獅子後有人閃躲著,明雅一眼瞧著不對便衝上去將人給揪了出來,倒是讓人意外,來的不是別個,竟是宣國公府那位小公爺。


    “哈?我說你在這兒當縮頭烏龜做什麽?”明雅瞪著他,“說,到底有什麽目的?”


    李四月也很驚訝,若不是明雅叫破他身份李四月倒是忘記這人了,那日隻見著一眼並未細看。今日細看這小公爺生得細皮嫩肉倒是一副好皮囊,就是有些畏手縮腳,笑得不太明正。


    小公爺咧著嘴哈哈了兩聲:“那個......郡,郡主不是不讓我去王府了嘛,我,我聽說郡主今天在這兒,所以想來看一看傷好全沒。”


    這謊扯得也是沒誰了,明雅出門連王爺王妃也不曾報備,怎麽這小公爺就知道了?不過是歪打正著,他自己想來碰運氣看能否再見到李四月,不想被明雅抓住了罷。


    李四月走上前拉住明雅又要打下去的手道:“你別這麽凶啊,人家好歹是來看你的。小公爺也真是奇怪,既然是為明雅而來大可以大方遞帖子進來嘛,在這兒躲著沒得叫人瞧著說閑話啊。”


    李四月離小公爺就兩步的距離,他怔怔的看著她,她說話的聲音,語氣,還有她揚手抬足的動作,似乎一切都那麽吸引人,美得叫人窒息。他吞了吞口水隻是點頭:“是,是。周,周夫人說得是。”


    “誰信他的鬼話,我告訴你以後不許跟著我,也不許再來將軍府,快滾。”明雅才不管他怎麽想,總之就是不想見到這人。


    小公爺隻得趕忙走人,三步一回頭的衝二人傻笑,李四月可比明雅敏感多了,好歹也是過來人,小公爺看她的神色,說話時吞吐的模樣,李四月皺了下眉,若是所猜不錯,隻怕今日這一出並非為著明雅。


    她微咬了下牙,怎麽會這樣,明明跟這小公爺一麵之緣,連長相都沒看清,他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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