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朝廷便已對斷龍山進行了一次全方位的調查,陸揚得出的結論便是不過一幫烏合之眾,根本不足為懼,若不是周豐翼起了想報仇的心思,其實完全不必親自前往。


    當然,直到上了路,周豐翼才說出真實想法,他並非完全想要報仇,他不是不知道斷龍山的匪眾並不可怕,多數是戰亂流荒百姓無奈之舉,才占山為王以求亂世度日。但他要親自前往的真實目的還是想借此機會盡可能避開一些朝爭,以及他總覺得既然崇王之前選擇了斷龍山背黑鍋,定然從此處查起,多少會有些收獲的。


    李四月卻有不同的看法,她道:“你養傷這段時間崇王可謂是深居簡出,十分老實,哪怕是後來我陰差陽錯得了解藥,他也不見有任何行動,可見他是徹底從這件事中抽身撤力,不管成與不成都不會再有半點沾身。自然,斷龍山隻怕也早早就被他洗得幹幹淨淨了。”


    李四月的話不無道理,加上崇王門下多少幕僚門客替他出主意,這種事情會擦不幹淨,那不是笑話嗎。


    周豐翼卻隻是淡笑:“反正不管如何,遠離那些人總是好的,況且我親自出手也是想要告訴崇王,我絕非他想象那麽好欺負,沒得叫人以為我真成病貓了。”


    李四月笑了,並不言語。周豐翼又問:“說起崇王我就想起了羅心蓮,你那日特別問起她買進府的男仆,可是有其他用意?”


    李四月何時會去在意那些雞毛蒜皮之事,定然這中間有其他因果。


    她偏著頭笑了笑,隻道:“我隻是做了個假設,假設她當真是南漢奸細,那你覺得一個奸細應該把什麽事放在重中之重?”


    周豐翼微蹙了下眉,隨即道:“自然是完成任務。”


    “那就對了,可不管謝成逸給她什麽任務,總之不會是讓她在將軍府悠閑度日,買仆伺候吧,除非......”


    “除非那個仆人是他們計劃的一部分。”周豐翼接話道,“如此說來那個仆人也有問題了?”


    “我是這麽想的,加上羅心蓮本來就對府中一切事情都並不怎麽過問的,我們不在府上她逍遙自在還來不及呢,哪有閑心思去同情別個是不是賣身葬父。是以我才有所懷疑。”她道,“不過我在出門之前單獨跟麗姬說過話了。”


    “你說什麽了?”


    “我說將軍很是看重她,這次雖沒帶著她一起出來,一則是考慮到剿匪危險,二則是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交給她辦。”


    “哦?”周豐翼饒有興趣的看著她。


    “我讓她暗中觀察著羅心蓮的舉動,特別是那個仆人,稍有異動便立刻飛鴿來報。”李四月笑道,“她聽說是你的意思,高興得不得了,直說保證完成任務。”


    “你果然聰明絕頂,這樣一來不僅監督了羅心蓮,還順帶著給無聊怨懟的麗姬也找了事做。”周豐翼哈哈笑道,“有意思。”


    “所以,不管這回到底是我的臆想有錯,還是真的羅心蓮有鬼,你回去之後都定要好好獎賞麗姬才行。”


    周豐翼隻是笑,又道:“那這次剿匪之行,夫人可有什麽高見?”


    “......這個嗎......”


    “你們在說什麽?”正說得起勁,隻見後麵陸揚驅馬前來,他看著二人一臉好奇之相。


    李四月打量了他一通,少年容光煥發,春風得意。腰間還掛著一個繡工極差的牡丹花荷包,李四月忍不住笑出了聲,這明雅是隻會繡牡丹嗎?


    “你笑什麽?”


    “沒,沒什麽。”她搖頭。


    “我在向我夫人請教如何攻下斷龍山的事情。”周豐翼道,“怎麽,你也想聽。”


    陸揚點頭:“當然要聽了。”一開始他並不知道這次剿匪周豐翼竟帶了李四月同來,見到李四月的時候他可興奮了,前兩天一直拉著她說不完的話。


    李四月直是搖頭:“幹什麽把我弄得像軍師一般,我哪有什麽好方法,不過我這兒有本書,你們且看看能不能有用。”


    她從懷裏取出一本藍頁書麵並不算太厚的書本來,周豐翼接過書,甚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才開始翻閱。


    陸揚忙不迭的湊到周豐翼麵前:“我也要看,這是什麽書?”


    “你們看看再說吧,若是有用我再告訴你們是什麽書。”


    “策兵要略。”陸揚讀著書麵上的字,若有所思,“我好像並未讀過這本書啊。”


    周豐翼幹笑了一回:“你沒讀過的書隻怕多了去了。”


    陸揚:“......”


    不過,雖說是兵書但周豐翼竟也未曾讀過。


    “若遇必敗之仗,何以思減輕損失?一說力敵以保氣節;一說降軍以全性命。蓋吾論者當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也。敗局之下勿拘小節而亡自身,豈不知莽夫之勇也,亦不應降軍以壯敵者,此乃小人之舉也。當思保存實力,長留青山,來日振旗,再戰得勝,方是良將。”


    “兵行運,良將雖難求,亦當知百夫為基礎。既得良將卻無一兵卒,豈不聞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若既有良將又有兵馬雄壯,然將不體下者,唯以己為尊,急功近利,不察群下之苦者,定失兵心,兵心不穩,敗之不遠,良將亦不能扭局也。唯此,將兵當一體。”


    “戰事中,若遇帥才不可荒去,當思良計以留人才也。兵法有雲,不戰屈人之兵乃戰事最高境界,無戰無傷,皆大歡喜也......”


    兩人倒是看得認真,李四月勒著韁繩緩步前行,亦步亦趨,隻道:“這書中其實對戰事策謀寫得極少,但上將對下兵如何收用人心,關心維護論得極多,我倒覺得行軍打仗,對敵方的作戰雖然重要,可穩固內局,上下一體,更為重要,不然再多方針方法也是枉然。”


    周豐翼抬頭看向李四月,笑了笑道:“寫得極好,隻是好像這後麵並沒有寫完的樣子。”


    李四月看向他,笑了笑,並沒言語。


    陸揚瞧著二人,似是心意相通眼神交流,他皺眉:“是好像沒寫完啊,這怎麽回事?”


    “你們隻說好與不好。”


    “當然好了。”陸揚笑道,“我覺得寫得很不錯,如今大多能看到的兵書多是對敵作戰,但對於分析將領對下屬們的關係維護,如何穩固內局這樣的書卻是極少的。”


    “嗯,看了這本書,我對斷龍山剿匪一事倒有新的看法。”周豐翼微托著下巴,若有所思。


    這天晚上,他們在斷龍山下不遠處的郊外駐地紮營,周豐翼跟幾個下屬討論兵情直到後半夜才回帳篷,彼時李四月還沒有睡,披著一頭長發正坐在燈下看書。


    “怎麽還沒睡?”他問。


    “我給你煮了綠豆湯,暑氣這麽盛,你喝點再睡吧。”李四月見他回來,忙端了桌上那碗早已放涼的綠豆湯走過去。


    湯是涼甜可口的,周豐翼的心是溫熱歡喜的。他拉著她的手:“你特意等我嗎?”


    李四月沒好氣的看他一眼:“那依你的意思,我應該是在等誰?”


    周豐翼笑了起來,點頭道:“是了,你自然是等我。對了,白天在陸揚麵前我未言明,其實那本沒寫完的策兵要略,就是你之前跟我提過的你要寫的書吧。”


    李四月知道他已猜穿,便點頭:“你們是真的覺得好嗎?”


    “不是好。”周豐翼正正的看著她,“是極好,四月,當初你要寫書我也隻當玩笑聽聽罷了,但卻完全沒想到你竟然真的寫成了,還寫得這麽好,你書中很多見解十分獨到,特別是你一直強調的對敵作戰,主要得先穩固自身局勢,上下要一體的想法跟我在別的兵書上是從未見過的,若是這書版出,一定大受歡迎。”


    “哪有你說的這麽好,我還想著有些地方得再改改呢,更不曾想過版出一事,就隻想著寫來玩玩,給你們看看也就罷了,可不敢班門弄斧給旁人看。”


    “那你這不是小瞧了自己麽。”周豐翼直道,“你隻管安心去寫,寫完之後我定要將它版出來,這麽好的東西,你不能私藏。”


    李四月俏臉微紅,隻道:“你還是快喝你的湯吧,夜深了,喝了湯就睡覺吧。”


    “好。”周豐翼低頭,在她耳後輕輕吹了口氣。


    ......


    第二日,李四月醒來的時候天剛蒙蒙亮,可是周豐翼卻不見人影,她收拾好出帳篷,卻發現整個駐地都空空的,無一兵一卒,她正奇怪時,有一個小兵跑過來,手裏還端著一盤白麵饅頭:“夫人醒了,將軍吩咐了夫人醒後可以到十裏外的村落裏走走散步,他大抵要等到中午才能回來了,對了,這是將軍差屬下去村裏買來的早餐,荒野之地,夫人就隻能將就一下了。”


    “他們突襲斷龍山去了?”李四月問。床榻冰涼,周豐翼定然是走了好幾個時辰了。


    小兵點頭:“將軍說兵貴神速,得先給斷龍山的土匪們當頭一棒讓他們有些怕覺才好。不過夫人放心,屬下是專門留下保護夫人的。”


    他想得還真仔細,李四月點了點頭,道:“那好吧,等我收拾一下,我們去村裏走走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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