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應平長身玉立站在自家這院落之中背著雙手,嘴角噙著微笑。他望著那滿天的燈光悠然自得,因為他很清楚這一刻周豐翼一定氣得跳腳。


    下人來問他是否還要繼續放燈,他點頭:“放,把所有的燈都放完,一個不留。”


    葛一春已來了十幾封飛鴿傳書催他回吳越,說是他都快把借口用盡了,實在不知道要怎麽瞞著皇上和葉昭雲了。然,顧應平一封信未回,這些事就讓葛一春自己去煩惱吧。


    他要留在這裏,不管花多少心力都要把李四月帶回去為止。十幾年的思念之苦在這一刻化成了對周豐翼的怨念,對李四月的執拗,誰也阻止不了他。


    ......


    剛放完了孔明燈,第二天一大早,珍寶閣裏的下人們便端著各式首飾珠寶魚貫進了國公府,每朝李四月獻上一種寶物便要笑著作揖一次,吉祥話不要錢的從嘴裏滑出來:“祝國公夫人青春永駐,美麗如仙。”


    “祝國公夫人永遠快樂,與國公爺夫妻和睦。”


    “祝國公夫人身體康健,永無煩惱,與國公爺早生貴子。”


    “......”


    李四月坐在廳上耳裏倒了一大車的吉祥話,整個早上便在這些下人們的送禮中莫名奇妙的度過,周豐翼坐在一旁臉色難看到了極點,齊管家悄聲對他講:“珍寶閣的老板說,前日裏您就差人去珍寶閣定了這些寶物,指定了今日送來,還必須每個下人說一句好聽的送給夫人呢。”


    “......”周豐翼默默無語,喉嚨裏卻哢著一口老血。


    堆了滿屋的禮物,為首送禮來的珍寶閣下人便笑對著周豐翼問:“國公爺,您挑選的禮物已送畢,不知在何處結賬啊。”


    周豐翼望著那滿屋的琳琅滿目,珠光寶氣,他瞪眼:“還,還沒結賬的?”


    那人笑著搖頭,說:“來定禮物的國公府下人說,送禮物來的當天結賬啊。”


    也就是這是國公府要的東西,若是換了別人家,珍寶閣想來絕對不會同意賒賬的。可是周豐翼的臉色卻極難看,但當著這麽多人的麵難不成要退了全部東西不成,那傳出去不就成了他堂堂國公爺戲耍珍寶閣,借別人的寶物討自己夫人歡心不成。


    顧應平是料定了他丟不起這個人,隻能打掉牙齒和血吞將這滿屋沒用的東西都買下了。他看向李四月,李四月自然也想到了這些,她歎了口氣,隻道:“相公的心意我領了,可是這麽多的寶石珍珠我哪裏用得著,還是......”


    “既然已經送給了夫人,自然就是夫人的。”周豐翼也不知道是不是跟隔壁那位杠上了,當即喚了齊管家,“去,立刻跟這位小爺好好合算多少錢,把賬結了。”


    李四月啞然,隻見齊管家領著一眾珍寶閣的下人出去了,她站起身道:“國公府縱然有錢也不是這樣花法。”


    周豐翼冷笑:“你便當我借花獻佛吧。”


    李四月:“......”


    周豐翼極速的起身走了,從始至終都沒有看李四月一眼,多的話也不說,李四月知道他定又是怕多說了話又會說錯,然後二人又會吵起來......


    又過了一日。


    南楚京都裏最聞名的梨園戲班子進了國公府的門,他們的說法與珍寶閣的說法一模一樣,都是前幾日就奉了國公爺的意思,今日來府裏搭台子唱戲給國公夫人聽。


    李四月說她不聽戲,班主卻笑說:“我們可是得了命令的,即使是夫人今日不聽我們也得在府裏唱一日。”


    “......”李四月撫額。


    就這樣府裏咿咿呀呀唱了一整日的戲文,一開始還好,各種曲目都還聽得不錯。可是唱到後來李四月便驚覺有些不對,最後那出‘離心計’的戲文明擺著唱的就是當年他們三人在木溝坡錯過的場景......


    周豐翼抓了戲班子的人問,那人卻說:“國公爺,這這是您親自讓人給我們的戲目啊,說讓我們這兩天趕緊排出來,好唱給夫人聽的。”


    李四月轉身離了席,周豐翼也立刻讓戲班子的人走了。


    如此一日又一日,國公府裏就沒停歇過,總有這樣那樣的驚喜等著李四月和周豐翼,而周豐翼如水的銀子花出去,幾乎快要搬空他大半個國公府了。


    周豐翼無法,隻得登門見了顧應平。那人吃著肉喝著酒煞是風流的模樣盯著周豐翼怒氣衝衝地進來,他笑:“國公爺,上頭坐啊。”


    “坐我看就不必了。”周豐翼冷哼,“顧應平我勸你今天之內離開南楚,不然明天我便向我們皇上上書,說住在我家隔壁的是吳越大名鼎鼎的永都侯,隻是這幾日行蹤奇怪,恐是來探查我南楚消息,意欲挑起兩國戰事。”


    江都大會才結束,國家內部怎麽鬥是人家的事了,但國與國之間總不會挑這樣敏感的時候,周豐翼這話可謂是誅心之言。


    然,顧應平卻哼聲冷笑起,他一揚袍道:“好啊,我正好順勢歸順了你們南楚,想來你們皇上不會拒絕我這個人才吧。”


    “你......”周豐翼雙手一緊,“你說的什麽胡說,怎麽,永都侯府的家不要了;你在吳越的功名全都不要了,卻要做個叛國之徒。”


    顧應平坐直身子,將手中一壺酒扔給周豐翼,神色凝重道:“周豐翼,為了她我已背叛過我當年的主子,不在意再背叛一回,你敢做,我就敢做。”


    “......”抱著那壺子酒周豐翼卻一時說不出話來了,顧應平這是想破斧沉舟不管不顧了不成,可是回想當年他為李四月做的事,他咬牙,最終隻得軟了態度,“應平,說到底你氣的隻是我,恨的也是我,你想怎麽懲罰我都好,不要折磨她。”


    “現在在折磨她的,是你。”顧應平這一回卻是抵死不軟口。


    “可是她願意留在我身邊。”周豐翼聲音提高了兩度,“你有氣就衝我撒,不要逼她了,你不知道這幾日她過得一點也不開心。”


    顧應平看向他,周豐翼隻字不提自己過得如何,卻是在意李四月的境況。他開口閉口的每一個字都是在為李四月著想,顧應平想他真的是遇到了此生勁敵。於情愛一方麵,無論什麽樣的情敵都不可怕,可怕就是周豐翼這種,跟他有著同樣感覺,同樣願意為那個女人深情付出的人。


    看在這一點上,顧應平也隻好軟了態度,他道:“我要見她,單獨。”


    他特別將單獨二字挑出來單獨說,單獨劃重點。周豐翼一副為難的樣子,他仰頭就著那壺酒喝了起來,顧應平也沒有催他,隻這麽靜靜等著他表態。


    可他喝完了酒,卻說:“我,我找十幾個美女送給你吧,還有,以後你若有什麽吩咐我一定赴湯蹈火,絕不推辭,哪怕是要我的命。”


    顧應平盯著他,哼聲:“你侮辱誰呢?不想談就滾。”


    顧應平少見得發怒,不,其實這段時間他發怒挺頻繁。周豐翼也習以為常了。是啊,美女?他顧應平什麽人物會得不到美女;至於那替他賣命的,做為吳越永都侯他身後有的是這樣的人,不缺周豐翼一個。


    “你想跟她說什麽?”他又問。


    顧應平笑了,這一回倒不是冷笑,他起身走到周豐翼麵前,道:“周豐翼,你不相信我也該相信四月。你當年對我用盡心計,但對她卻並沒逼迫半分這也是她今天不肯離開你原因所在。所以,難道你以為我會逼迫她?”


    “既然如此,你也不必再多見一回,她的態度......”


    “我不在意她的態度。”顧應平道,“我若在意早就離開了,周豐翼,你記清楚了,這是你欠我的。現在是我好言好語與你商量,可你若執意不肯,就別怪我接下來大鬧你國公府了,反正有些話我是一定再問她一次,你肯也得肯,不肯也得肯。”


    顧應平這難得的強硬態度讓周豐翼確實一時有些難以招架,他又開始後悔來找顧應平了,如今被他拿著當年的軟處威脅自己,自己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著實為難得很。


    “你讓我想想。”要親口讓他答應李四月去單獨見顧應平,這是一個多難邁的坎,周豐翼回去估計得把頭發抓光完。


    顧應平自然也曉得這一點,他對著周豐翼離去的背影道:“三日之後,城外的北山涼亭,我在那兒等她。她若不來,我就去你們國公府。”


    周豐翼步子頓了一下,沒回他話,急忙忙回府裏去了。


    顧應平緊握著的手也漸漸鬆開了,說實話他也很緊張,這樣跟周豐翼談條件,他會答應的機率實在太小。因為顧應平已知道周豐翼對李四月的情誼,周豐翼一直強調是他先遇到李四月,先與她有了婚約,而顧應平才是多餘的,所以也許在周豐翼心裏,當年的一切並非是對不起顧應平。


    但是周豐翼今天的態度還是軟和了這麽多,如此又可見,周豐翼內心深處還是藏著對他的歉意的,有歉意就說明他在乎,他在乎就說明他對他們二人這些年的情義也並非做假。


    想到此處,顧應平歎息了一聲,為什麽偏偏他喜歡的也是李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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