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烏鴉嘴呢就是說什麽壞事都靈驗,而且百說百中的那種人。可李四月一向覺得自己與那種人並不沾邊,就算這北山因采礦容易倒塌便也不見得說塌便能塌,況且即便它真的要塌也不見得非得要是在這時候塌吧。


    便是這樣想,才拿了這座山信誓旦旦說了那些話。然則,老天爺這一回倒是耳靈得很,她想難道是這段時間沒有去參佛了,是以才變成了烏鴉嘴。


    這一瞬息的想法並沒有在腦海裏保存多久,因為很快她就被腰和腿上傳來的痛感有了新的想法。她整個人被埋在亭中,倒下前也隻看見鋪天蓋地的泥土澆向自己,然後就失去了知覺,再醒來雖沒覺得自己身上有多重,可卻痛得要命。


    她從泥堆裏伸出手,然後是頭,腰,腳......待得整個人出得泥堆時,隻見得周圍一片黑暗,什麽也看不見,但是她竟沒被埋住,反而還能呼吸空氣,且周圍似乎還有很大一片空間,難道是涼亭未被壓塌?


    來不及多想,她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裏四處摸索著,急切地喊著顧應平的名字:“應平,應平你在哪裏?”


    自己雖然幸免,可不知顧應平是否有自己一樣幸運,也隻是被泥堆掩住,並沒有被石塊砸中呢?記得山塌下來前他明明抱住她,兩人在一起的。她摸索著在周圍扒拉著泥土,聲音近乎哭腔:“應平,你不要嚇我,你快回應一聲啊,你到底在哪裏,在哪裏啊?”


    “四月......”黑暗裏有一個聲音略顯滄桑,緊接著一隻手伸過來先是拉住了她的手腕,她嚇得順著那隻手一把撲過去抱住了他。


    “我沒事,我隻是腳被一塊大石壓住動不了。”他道。


    李四月從泥堆裏移將到他麵前,泣不成聲:“嚇死我了,你嚇死我了。”


    二人緊緊抱在一起,誰也不肯放開誰。


    ......


    周豐翼滿心焦灼,如有十五個吊桶在打水。可是端坐在蘭芝院的正廳之上,一動未動,一眼望去,他除了眼下有些黑實在跟平日裏沒什麽分別。


    不過小安知道周豐翼的心情現在壞到了極點,眼瞧著天色暗了下來,烏雲密布的天邊,有雨意就要傾刻覆來。可是這個點李四月早該如約回來了,哪有談個話從早晨談到晚上還沒談完了。


    但是,她沒有回來。


    封少桓端著小安削好的水果進去呈給周豐翼,卻被周豐翼一聲不吭的趕了出來。要知道合府上下盡知周豐翼最疼兩個人,一個是李四月,一個是封少桓,封少桓長到這八歲上周豐翼還從未嚴厲的教訓過他。


    於是,便再也沒人敢進蘭芝院的大門了。


    眼瞧著過了掌燈時分,李四月仍未見歸影,差人一打聽隔壁,顧應平竟然也沒有回來。小安隱隱不安起來,難不成這二人真的不管不顧的私奔去了?想著蘭芝院裏坐著的那位可怕的人,小安整個人局促起來。


    這樣等下去也不是辦法,小安隻得私下裏差了周武出去探查一下。周武出了門沒敢耽擱,直往北山去了——


    周豐翼伸手去端桌上那杯下午泡上來的茶,然則茶水冰涼,入口透心。他叭的一聲放下茶盞,力道之大卻直接把那杯子拍碎了。


    他突然冷笑,站起身喝道:“周武周勤何在。”


    周勤一直忐忑地等在門外,聽得喚聲趕緊進得門去。周豐翼眯了下眼若是私奔,顧應平應不會回吳越,那他們最可能去的是哪裏?蜀國?!


    哼,不管哪裏,天涯海角他也能把他們給找出來,他揚聲:“去,把我的鎧甲......”


    “國公爺。”突然周武一路喊叫著進了院門,一進來便跪了下去,“大事不好了,北山塌方,連綿十幾裏地都被山土埋了,好幾處供行人休息的涼亭皆被......掩埋了。”


    刻意說涼亭的事自然是知道李四月在那一帶,周豐翼一驚:“你說什麽?”


    “府衙的人全都出動了,塌山周圍都拉起了警戒線,誰都不許進。”他繼續道,“這事現下已驚動了聖上,聽說那周遭的村莊無一幸免皆被埋了,府衙出動全力才挖開一個小角,但所有找到人無一生還。”


    周豐翼腳下一巔,周勤趕緊扶住他,周武趕忙又加了一句:“好像我趕回來的時候有救出一個重傷者,活的,活的。”


    周豐翼一把推開周勤,便大步朝外行去,小安在門外早已聽到,她衝上來:“國公爺讓我和你一起去吧。”


    李四月跟顧應平沒有私奔,原該高興的,可是他這一刻可高興不起來,也沒有多餘的時間跟小安說話,隻道:“你留下,周武周勤帶上府中侍衛們跟我走。”


    ......


    在這方黑暗的天地裏待得久了,自然也就漸漸習慣了這裏的光線。二人慢慢能視物時李四月便幫著顧應平將壓在他腳上的大石塊移開了,她又扯了自己的裙角給顧應平的腳做了簡單包紮。


    二人倚著那大石塊坐定,才堪堪將周圍稍看明朗,原來北山塌下來時砸在這涼亭上的竟多是泥堆,並無堅硬石塊,但是泥土太多直接將整個涼亭覆蓋了,左邊的一大半涼亭建築卻是全數被石頭壓塌。


    而涼亭的四圍全都是大石塊圍堆起來,著實將他們給關在了這個閉不透風的黑色小空間裏頭。


    “說不得是我們上輩子積了大德。”顧應平一陣好笑,“倒偏是我們這一塊沒有落下石頭,不僅將這一小半涼亭保下來了,我們也性命無憂了。”


    李四月歎氣:“你還有心思說笑,若一直待在這裏頭,即便活著也遲早要被悶死的。而且北山連綿那麽大,這外麵也一定全是石頭,到處都被壓覆了,即便大叫怕也沒有活物能聽到。”


    顧應平看向她,黑暗裏雖看不太清她的麵容,可是他知道他一定皺著眉頭。他緊握住她的手,突然笑了:“你忘了,我可是武將出身,雖不敢說將石頭移開,但是我想這四周一定有比較鬆軟之處,隻要我力道夠一定能以掌劈出一條道來,到時候我們爬出去就好了。”


    “是啊,我怎麽沒想到呢。”李四月拉著他道,“那我們快些找,這些山石都是剛剛塌下來的,定有縫隙可攻之處。”


    “四月。”顧應平卻拉住了欲起身的她,他湊上去將頭抵在她額頭上,“四月......我不想出去。”


    李四月怔愣了一下,他這一動作倒是讓她猛然想起了山倒塌前自己說的話了,她臉色一紅,好在這兒很黑,嗯,黑也有黑的好處吧。


    “四月,老天作證,還有這倒塌的北山作證,你是愛我的。”


    她竟無話可回,她低頭:“這隻是巧合人,你怎麽能信這些?”


    “不,這不是巧合,定是老天聽到了你我的對話,連他也可憐我的苦楚,所以才給了你我這個機會。”他道,“你瞧,這下真的是四下無人,誰也打擾不了我們了,你也不需要再怕什麽。”


    確實,這可當真像是老天爺在給他們製造機會,可是李四月繞顧黑漆漆的四周,她苦笑,這機會未免來得也太晚了些,晚得她已無力去接受顧應平的愛意。


    她抬頭四處看的時候,顧應平卻突然湊上來在她臉上親了一下,這個親吻可一點也不浪漫,因為顧應平親到了一嘴的泥土,但他卻笑得格外開心,伸手又將她的臉好好擦了擦。


    可李四月卻如受傷小鹿驚慌不已,一連挪開了好幾步遠,可惜空間太小,加上四周都是泥土堆,她逃無可逃,還是落在他懷裏,她推著他:“你快放開我。”


    “我們私奔吧。”


    顧應平突然的一句話嚇懵了李四月,她可從來沒想過這種事,而且她發誓她來見顧應平真的是抱著與他從此決別之心。


    顧應平卻顯得十分認真,他道:“四月,你棄了南楚的一切,我也棄了吳越的一切。什麽恩情愧疚都不要再想;什麽功名鐵利祿也都不再要了。甚至連李四月與顧應平這兩個名字我們也從此舍棄,我們就此遁逃,天涯海角,任我們逍遙快活。”


    李四月怔怔的,眼睛在黑暗裏閃著亮光。


    顧應平繼續道:“四月,這可是上天給我們的機會啊。這北山一塌周圍一定全數遭殃,死傷不知又是幾何。周豐翼他知道你我皆在此處,就算他來找,但若是沒找到最後也隻會以死亡定論,反正死的人那麽多被砸毀了容的也定不在少數,我們就此遁逃,他不會知道的。”


    “他隻會以為我們真的死在了這次山塌之中,就算他會因你的死而難過,但慢慢的他就會想通的。”顧應平緊緊地拉住她的手極力勸說,“他不會再尋你,我們三個誰都可以得到解脫。”


    李四月看著他,坐在黑暗裏一時彷徨了起來,不得不說顧應平的計劃還真有幾分可行性,而且李四月明顯的察覺到自己竟有些心動。就此離開,默然無聲,周豐翼會以死亡定論一切,他們從此就天高海闊了......


    “我......”可是她說不出同意顧應平之言的話,隻坐在那裏不知所措。


    “四月。”顧應平一把抱住她,“你答應我,我們立刻便找出路,然後離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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