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李四月似乎才真正理解了謝成逸為什麽那麽的胸有成竹,原來她在暗中策劃並每一步都精心算到上,謝成逸也沒有閑著,他料定了李四月必救周豐翼,所以斷頭台上才會出現那一碗酒。


    好一個謝成逸,好一個謝成逸。李四月捂著胸口悲決不已。


    小安緊緊抱住封少桓,也是淚眼婆娑,周豐翼倒是笑了:“這藥性壓不了幾天估計我就好會毒發身亡,不過四月你了解我的,就算是沒中毒我也不會放下那邊那麽多還在浴血奮戰的周家軍不管而獨自逃命,也許這就是宿命吧,終究你還是要回他的身邊去,不過……”


    “不,不要再說了。”李四月咬牙流淚,滿臉痛苦神色,“豐翼,什麽忠君愛國,什麽使命誓言,什麽大局為重,我們都不要管了好不好,你是將軍,可你也是我肚子裏孩子的爹呀,你不可以這麽自私,讓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沒有父親,你不可以。”


    “你跟我們一起走,我求你了好不好,你的毒一定有辦法解的,隻要……”


    “四月。”他握住她的手也是十分的舍不得,他笑道,“你知道嘛,看你這般為我,這一臉的淚為我而流,我便覺得人生沒有什麽遺憾了,所有的一切都值得的。可是你知道這是一件沒有選擇的事情,我雖不是什麽大好人,可什麽該為什麽不該為我心裏還是明白的。”


    “豐翼……”


    “你聽我說。”周豐翼道,“遇到你,有幸娶你為妻是我這輩子做的最最得意的一件事。我其實一直都知道當年是我刻意勉強的這段感情,如今將你還給他也是應該,不過我相信這世上除了我也隻有他能讓你幸福,所以四月你千萬不要為我難過,這是我應該的宿命,是早就注定好的一切,而你一定要堅強的勇敢的,快樂的幸福的繼續生活下去,因為也隻有那樣,我們今天的分別才有意義。”


    “你在說什麽?”李四月直是搖頭,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看不清他最後的表情,她不斷哽咽著,“求你,求你不要再說了,不要,我不要……”


    周豐翼撲進水裏突然在她額頭上狠狠的吻了一下,他低聲對她說:“四月,是你讓我的人生有了色彩,所以你一定要活下去,相信我的安排,順著水流一直下去你會找到真正屬於你的歸宿。”


    周豐翼抬起頭又看向封少桓,他雖年紀小可此刻似乎也明白這次分別的意義,嗚嗚哭著卻又不敢讓周豐翼看見他的淚光,周豐翼撫著他的頭,道:“桓兒,你已經長大了,以後你是這家裏唯一的男子漢,一定要學會保護你的母親和姨母,知道嗎?”


    封少桓抽噎著點頭,周豐翼這才用力抽出李四月死死捏著的他的手,他又上了岸,示意小安趕緊劃走,隨著木筏動起來李四月突然起身要往岸上去,還好封少桓懂事一把抱住了她。


    “豐翼……豐翼,我求你,求你,我不要你做什麽大英雄,我隻想要丈夫,別再丟下我一個人,不要啊,我求你跟我們走好不好。”


    周豐翼看著他們離開沒有回答她的話,唯有淚光映著滿天星河似比那天星還要閃爍。


    李四月知道勸說無用,可是她要如何承受這一切,明知前路茫茫,明知他回去就是送死。她又道:“我要留下,小安你和少桓走,我要留下和豐翼一起麵對,不管……”


    “快走,不要拖拉。”周豐翼突然厲聲吼道,“隻有你們走了我才沒有後顧之憂。”


    李四月掙紮著要下水遊回去,小安隻好讓封少桓劃水,換她緊緊抱住李四月不讓她動彈:“姐姐,聽將軍的話吧,若是一切都不能全,他自然要得全你的性命,不要辜負他,別忘了你還懷著孕呢,不為將軍也要為孩子想一想。”


    周豐翼翻身上了馬,一騎絕塵,星空下,河道邊,樹林裏,馬蹄聲漸漸遠去,那個人的背影也在一片模糊的視線裏變得越發不清晰,直至永遠的消失。


    “豐翼......”她輕聲喚著,似乎不敢相信今晚發生的一切,她混身顫抖著,因為她比任何人都明白這一別是永別,她永遠的失去了他,想到此處她緊咬著牙,“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這一刻她已想不到其他的,她隻知道周豐翼明明有機會活下去,明明可以跟他們一起走,她從大牢救出了他,陸揚又給了這條道路,他們不該是這樣結局的,可是他拋下她,回那戰火紛飛的浴血場地去了。


    “為什麽......”李四月突然仰頭大叫,衝著那無邊無垠的天空,滿盤星星閃耀卻無一個聲音回應她,“老天爺你為什麽要跟我開這種玩笑......”


    周豐翼已然聽不到她絕望的呐喊,策馬而回,營地已被夷平,周家軍被殺得所剩無幾。謝成逸立在馬上長槍亂揮,那些濺起的鮮血灑在他臉上映得他狂肆的笑容越發猙獰了幾分。


    “謝成逸。”周豐翼大喝一聲,長槍指了過去,他也紅了眼眶,殺氣在周身翻騰。


    謝成逸轉身看過去,突然笑了:“我就說嘛,你怎麽可能逃走呢。”


    周豐翼咳了幾聲:“好啊,今晚就讓我們決一死戰。”


    謝成逸看他明顯蒼白於前些日子的麵容,笑了:“看來那藥性正是發作的時候啊,周豐翼你的死期到了。”


    “無恥小人。”說罷,兩支長槍空中相接發出鏗鳴之聲......


    而此刻的南楚皇宮之內——


    陸揚身上的鎧甲因他的行走而摩擦出鐵器物有的冰冷聲音,崇王正在殿中批折子,聽到聲音不免生氣:“誰如此無理,竟敢沒有通報就闖進來。”


    陸揚大搖大擺地進了殿,看向崇王嗬笑兩聲:“想上一次老子來這裏還是為了給明雅求情,沒想到再回到這裏已然物是人非。”


    崇王怔了怔盯著來人一時不敢相信,他左右看了看,此刻殿上竟無一人,他皺眉:“你,你是......”


    陸揚在下首坐下,嘖嘖兩聲也不顧崇王的驚訝:“怎麽,崇王殿下不記得我了,哦,那我給你找找回憶。榮王府,明雅郡主,可還記得?”


    那天驕烈的陽光,那一柄閃著冷光的長刀刺進他左眼肉裏的感覺,他一把捂著那戴了眼罩的左眼,似乎痛就在昨日,那女子一身傲氣的模樣,看向他那冰冷如蛇的眼神......


    崇王一下子似乎意識到了什麽,他衝下台階瞪著陸揚:“你,你不是死了嗎,你怎麽會這裏,你.....你,你就是,就是謝成逸一直說的那個會來接應的將軍?怎麽,怎麽會這樣,朕,朕告訴你,明雅是自己找死與朕無關,更何況......”


    “更何況她傷了一隻眼睛讓你從此變成了殘廢,你恨不得把她挖出來鞭屍是也不是啊。”陸揚淡漠的盯著他,突然冷聲大笑起來,這笑聲在空曠寬大的殿中央顯得尤為突兀刺耳。


    “來人,來人呐。”崇王突然大聲叫喝起來,他知道陸揚的突然出現必會對他不利,他可不會讓一個對他恨之入骨的人跟他單獨相處在一起。


    可是無論他怎麽叫喚屋裏與外麵皆無一人回應,陸揚起身走向他,笑道:“外麵的人都被我遣走了,崇王殿下怎麽樣,這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感覺是不是特別無助特別絕望?”


    崇王傻眼了,整個人後背都被汗水濕透了,他太明白這意味著什麽,他隻能咬著牙道:“你,你不敢殺我,殺了我你要怎麽跟謝成逸交待,怎麽跟......”


    “嗬,我要跟誰交待?”陸揚一陣好笑,“我告訴你我等這一天等得太久了。”


    陸揚的聲音突然變得寒冷如鐵,他低聲笑起來,突然拔出了劍隻道:“崇王你應該嚐嚐這種絕望的感覺,你才會深刻體會當年榮王夫婦,還有明雅是怎樣的絕望。”


    “你,你敢......”崇王一步步倒退,色厲內荏的盯著他。


    陸揚一步步逼近,笑得十分瘮人:“所以,我應該把你卸成幾塊呢?”


    ......


    且深又寬的河水蜿蜒不知向著何處,他們就這樣漫無目的的順著水流飄蕩著,空寂的夜空下偶爾會有螢火蟲圍著他們飄飛,這樣美麗的仲夏夜,原應該坐在院子裏品茶觀星,談情說愛。


    李四月空怔著雙目,眼神所及的虛空之地不知是看著什麽。小安也不知要如何安慰她,想到封檀死時的絕望小安也跟著難受起來。倒是封少桓對這沉重的氣氛閃躲不已,抱著懷裏的包袱不動不動的坐在木筏另一端。


    “桓兒,你懷裏抱的是什麽呀,都抱一路了。”小安甚覺奇怪,封少桓所有的東西她都替他收拾過了,兩三個包袱就在她腳邊,可封少桓自己抱著的那一個她這個作娘也著實不知。


    封少桓一點點挨過來,把包袱卻給了李四月,隻聽他道:“這是老早前姨父交給我的,他說等送我們走這一天就讓我給姨母。”


    李四月怔了怔望著包袱一陣沉痛:“他早就做了這決定?”


    小安拆開那包袱,道:“應該是你的隨身之物吧,將軍也真是貼......”


    話沒說完她被包袱裏放著的東西驚怔了,而李四月也一下子呆住了。她們都不敢相信這包袱裏竟然放的......是那件當年被周豐翼搶走的喜服,是李四月當年親手做了準備要跟顧應平成親時穿的喜服。


    那入目的紅豔豔的曇花,針腳細密做工精湛,便是這一件,絕對錯不了。她突然就放聲大哭了起來:“他沒扔掉,他一直留著,為什麽,豐翼你告訴我這是為什麽。”


    小安也驚奇不已,突然聽得前麵一陣吵鬧之聲,一艘兩層高的大船不知何時躍進他們視線,小安站起身突然驚道:“姐姐,船上插的是吳越永都王的旗幟。”


    吳越永都王......


    她想前周豐翼臨走前在她耳邊說的那句話——順河而下她會尋到真正屬於她的歸宿!


    原來這句話是這個意思。


    李四月抱著那套嫁衣泣不成聲:“豐翼,你竟將我推向他,你竟......”


    “姐姐......”小安見她情緒崩潰突然仰躺過去忙上前扶住她,李四月已經暈了過去,小安隻能看著那漸漸靠近他們的大船停了下來,“姐姐,也許這真的就是所謂的宿命吧。”


    ------題外話------


    南楚錯夢卷至此完結,明天開最後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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