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知道他們必是有無數的話要說,祭拜之後便拉著兒子去了別處。


    顧應平看著李四月平靜的臉龐,一臉疑惑。


    李四月吸了口氣,道:“我們誰都沒有想到,那次南楚一別竟還有這相見之日吧。”


    確實,他們都以為那是此生不複相見的分開,所以顧應平對現在得來的相處視若珍寶,他再也不願意有任何枝節將他們分開了。


    李四月看著他,道:“應平,看到你娶了妻子,有自己正常的生活你知道我有多開心嗎。”


    “四月,我和昭雲,我們當初成親......”他想解釋,可卻不知要怎麽組織這個語言。


    “應平,不要說這些,我們之間還用得著解釋什麽嗎?”


    她望向他的眼裏那般的平靜如水,一如當初在東川時的初遇,那個無欲無求的李四月又回來了。可是他知道他們回不去東川時光了。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他們這兩顆心從未變過,從她的眼神裏他能望進心中,能知道她心底裏還是那喜歡他的李四月。


    隻是她眼神裏還有別的語言,她在說:我們永遠不可能在一起了。


    顧應平低下頭,笑了。


    李四月走近墳前,伸手撫摸著那冰涼的墓碑,她道:“一開始我有多討厭豐翼,恨他分離了你我,可是現在我有多舍不得他,這些年他對我的愛有多深,多濃。到生命最後一刻還在為我打算,拚盡一切將我送到你的身邊,他知道隻有這樣他才能安心的走,才不致叫我又流離失所。”


    顧應平默默聽著,他知道這麽多年的空白,那個陪著她的男人叫周豐翼,不叫顧應平,即便這些話有多傷他的心,他也得聽著,也得接受。


    “離開的那晚他說他知道是他執意勉強我與他在一起,可是他卻還留著我的那件嫁衣,那件想做了來穿著嫁給你的嫁衣,他心底裏到底是在意我的感覺,到了最後一刻也想全我的心思。”李四月蹲下身,淚水不聽話的滑落臉龐,“可是,他不在了,他死了你知道嗎,到現在我都不敢相信,那個那樣霸道,那樣強橫,那樣......那樣的男人,那個說要保護我一輩子,要做我這一生最後一個男人的的周豐翼,他不在了。”


    “老天爺就是這麽的愛開玩笑,我接受了命運安排的一切,我全心全意要跟他過日子,可是老天爺帶走了他;我說好要忘了你,再不去管前塵往事,可老天爺偏將我又帶來你身邊。”李四月突然放聲痛哭,大叫道,“憑什麽,憑什麽這樣戲弄我,為什麽要將我的傷一次次的加深,一次次的拿出來蹂躪......”


    “四月。”顧應平忙拉住她,“你別這樣,你別這樣,小心身子。”


    李四月推開他,直是搖頭:“我沒事,隻是應平,我知道的,豐翼他把我托付給你,以為你是我一生最愛的男人,我便從此一定能幸福的跟你生活在一起,可這怎麽可能呢?我們回不去了啊,應平,你明白嗎?”


    “我知道,我不求什麽,隻要你好好的,隻要你讓我守著你就好。”顧應平道。


    李四月低低地苦笑,她道:“好好的,是啊,我剛在吳越醒過來的那幾天,茶飯不思,食欲不振,我沒有一時一刻不在想著隨豐翼去了,這麽多年我再沒有過想輕生的念頭,可那幾日裏我躺在床上動也不肯動一下,就想著立刻死了多好。”


    “可是我不能啊。”李四月倚著周豐翼的墓碑邊上坐下,苦笑道,“每次刀逼近自己的脖子我便想到腹中的孩子,我不能死啊,我怎麽能死呢,我肚子裏還有豐翼留給我的,我們唯一的孩子。”


    “應平你知道嗎,這些日子我總回想起,回想起那日豐翼初初知道我有了身孕那高興的模樣,他第一次笑得像個孩子一般,他抱著我轉了好多好多圈圈,然後就天天想孩子的名字,可惜到最後他也沒能想出一個名字來。”


    “豐翼他愛這個孩子,他也一直都想讓我給生一個孩子的。所以我怎麽能死,我必須要好好的活著,好好的養大我跟他的孩子,我還要告訴孩子,他的父親是一個人人敬佩的英雄,要帶著孩子回南楚,去看當年他父親曾拋頭顱灑熱血的那片疆土......”


    顧應平握著她的手,道:“四月,你說得對,你得好好將養身子把這個孩子生下來,他畢竟是豐翼唯一留在這世上的骨血了,你放心,到時候我會也會像對桓兒那般也收他為義子,然後親手教導他的武功文學,好不好。”


    顧應平想後來這些天她終於肯好好吃飯,應該也是想通了這一點,一切為著孩子她不得不隱忍吧。


    李四月點頭:“好,好。不過豐翼大概做夢也不曾料想到,他出生在後蜀,建業於南楚,最後竟會葬在這從未來過的吳越地界上吧。也不知道豐翼在這裏睡得好不好,習不習慣,會不會認土。”


    “四月......”


    “他為什麽不肯托一個夢給我。”李四月哭訴道,像個孩子一樣無助,“這麽久了,你相信嗎,我從未夢到過他,為什麽他不肯托一個夢給我。難道他以為我到了你身邊從此就幸福了,再也不會想他了嗎,所以他不肯不願意再出現了嗎。為什麽?”


    “四月你別這樣,豐翼他在天有靈也會希望你過得快樂,而不是看你這樣痛不欲生啊。”


    “在天有靈?!”李四月突然冷笑了起來,她的臉貼著那冰冷墓碑,道,“對,豐翼在天有靈見害死他的仇人還消遙自在,一定會難過的,所以應平我才跟你說一切才剛剛開始。”


    李四月的眼神裏透露出一種從未有過的危險光芒,是那種算計的光芒,這是顧應平以前從未見過的李四月。


    他皺眉:“四月,你想做什麽,謝成逸遠在南唐,你不可能......”


    “事在人為。”李四月卻突然道,“他與崇王潛伏多年做下這麽大一個局迫害豐翼,我怎麽能不禮尚往來,既然他們的計策已經展露完畢,接下來也由我來布一個局,請他過招。”


    “四月?”


    “放心吧,我不會胡來的,我沒那麽傻。”李四月冷哼,“隻是崇王雖死了,但他謝成逸一直這麽消遙在外我可過不去,豐翼本不該是這樣的結局,此仇不報我怎麽對得起豐翼的在天之靈。”


    “既然你一定做,那就讓我來幫你,你想怎麽做,我都可以......”


    李四月卻搖頭,她道:“今日當著豐翼的麵我也正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你說。”


    “我知道你待我的心思,可是話在南楚時我便已說完了,如今我也沒什麽好再說,總之豐翼在與不在我都是一樣的態度,我永遠是他的妻絕不會背棄他。你我之間已經錯過的就不要再提起了。”


    顧應平暗暗歎了口氣。


    “所以我一直住在王府裏可不是什麽好事,我想搬出來。”


    “你說什麽?”顧應平沒想到她開口的會是這件事。


    “應平,你有妻子有家庭,一直讓我住在府裏算怎麽回事?久而久之會招閑話的。”


    “大家都知道我與豐翼是故交,我照顧他的遺孀是應該啊。”


    “那也沒有接到家裏過般無微不至的照顧法吧。”李四月道,“而且就算別人這樣想,可你妻子呢,她那日看我的眼神分明就是戒備的,也是知道你和我的事的吧,她縱是賢惠嘴上不說,可心裏呢,日子久了,溫順的貓兒也會變成暴躁的老虎的。”


    “可是你在吳越舉目無親,小安也是女人家,桓兒又還那麽小你們能住到哪裏去?我不同意。”


    “事情總會有辦法的,應平......”


    “此事不用再說,我絕不會同意。”顧應平一甩袖子,前所未有的態度堅決。


    轉頭見李四月坐在那兒正端端奇怪的望著他,他又軟了聲音,對著周豐翼的墓碑道:“豐翼給我來信讓我去接你之時,便說了無論如何一定要好生照顧你,雖然這些話他不說我也會做,而現在他又不在人世了,你孤苦伶丁又身懷六甲,你要我怎麽放心讓你住到外麵雲?”


    “應平......”


    “你說了那麽多,也聽我說說吧。”顧應平道,“你我之間的感情就算被你塵埃落定,可是你不能否認我們彼此內心的愛意。你要怎麽決斷是你的事,可我怎麽做那也是我的事,我尊重你的選擇,而你也別這樣將我拒之千裏外,此生不能廝守,至少讓我守望你,好不好。”


    “你想做什麽就放心大膽的去做,我會無條件的支持你,我隻要你留在我的視線內,讓我看得到你,四月,哪怕今天豐翼還活著,我仍是這個說法,我再也承受不起你離開我的痛了。”


    李四月不再說話,這些年顧應平變得比從前越發固執,看來有些事得要徐徐圖之了。她貼著墓碑輕輕摩擦了兩下,雖感覺不到周豐翼的溫度了,但她知道他仍是愛她的。


    她不能再消沉下去了,支撐她活下來的除了腹中的孩子,還有複仇,她從未想過她這輩子會對一個人起這樣濃重的恨意,恨到要精心策劃去殺死他,不過她現在有了,這種感情雖然並不美好,可是她一定要去做,一定要為周豐翼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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