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漫長,李六郎終於在天色漸亮時安靜了下來。因為傷在背後,大家都隻能讓他趴著睡了一夜。


    沐煙雨拿著手帕擦了擦他額頭的汗,看著終於安靜下來的他,心中也舒了一口氣。她轉頭看了看趴在桌上枕袖而眠的父母,心中有些愧疚。


    若不是自己執意跟著出去添亂,如今也不會讓二老跟著遭罪的吧!


    玉兒仍舊強撐著睡意坐在她身後,與她一起照看著李六郎。她看了看一臉倦容的玉兒,握住她的手輕聲說,“玉兒,你靠著床欄睡會兒吧!”


    “不,你都一夜沒睡呢!我得和你一起照看著,萬一他真被鬼怪附體,我也好保護姑娘你!”玉兒強打著精神說到。


    沐煙雨被她一番話逗笑了,指了指外麵的天色說,“你看,天都亮了,鬼都隻敢在夜晚出來,要真是鬼魂附體,怎會快天亮都還不發作?”


    聽完姑娘的話,玉兒點點頭,若有所思道,“似乎是這個理兒。那李公子不會有危險了吧?”


    看著大汗淋漓的李六郎,沐煙雨搖頭道,“還不知情況如何呢,痛苦了一夜,也不知他經曆了怎樣的折磨,隻得看看他幾時醒來。”


    玉兒深深地打了一個嗬欠,意識已經困到有些混亂,不知該如何安慰沐煙雨了,隻能往她跟前坐了坐,拉住她的胳膊以示安慰。沐煙雨知道她的擔心,拍拍她抱在胳膊的手,向她示意自己沒事。


    她隻是很擔心,原本與這一切都無關的李六郎,會因此……


    正當她胡思亂想之時,李六郎卻微微睜了眼。由於趴著睡了一夜,此時他胸悶的厲害,想要翻身躺下,背後卻傳來劇痛,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沐煙雨聽得此時的動靜,忙抬眸瞧了他一眼。


    驚喜道,“你醒了?”


    李六郎一手撐著床,微微側身躺著,用力呼吸了幾下,這才答話,“看來那‘邪祟東西’真有毒啊!”然後他看了看坐在身旁微微蹙眉的沐煙雨,問道,“你一夜沒睡?”


    沐煙雨並不回答他,隻問,“除了傷處,你可還有哪裏不適?”


    他眉眼溫和答道,“我很好。”旋即又問,“你呢?可是一夜沒休息?”


    見沐煙雨並不作答,玉兒在身後回道,“我們姑娘怕公子你有性命之憂,一夜未合眼地看著你呢!”


    未等沐煙雨開口阻止玉兒,李六郎便已忍痛起身了。沐煙雨見此,忙按住他,道,“你要做甚?身上有傷,需要好好休息。”


    李六郎輕輕推開她的手,道,“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已無大礙。你一夜未合眼,待我出去,你便好生休息。”


    “不可,你說無礙就真無礙了麽,你先等等,我去叫那位大哥來瞧瞧,他略懂醫術。”


    說完她便急急出了門去。李六郎無奈地搖搖頭,仍舊穿了鞋坐在床沿等著。


    玉兒湊到李六郎跟前問他,“李公子,你說你昨夜遇見的到底是不是鬼?”


    李六郎看著她幾分害怕卻又期待的樣子,笑道,“我自是不信怪力亂神之說,所以我也認為昨夜我碰到的不是鬼。不過……世人大多都信鬼神,我也沒見過真正的鬼,我如何判斷昨夜我遇見的是不是鬼呢?”


    玉兒被他一席話說地瑟瑟發抖,她又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你……看清它的樣子了嗎?”


    李六郎搖搖頭,“天色太暗,看不清模樣。”


    其實他是看清了的,那分明是戴了一副麵具的臉,雖麵具做的極為逼著,但與皮膚銜接處總能看到破綻。畢竟以前他們外出調查事情時也是用過皮麵具的。不過李六郎看到玉兒的樣子,便想故意嚇嚇她,哪知這丫頭的好奇心竟大過了懼怕的心理。


    玉兒還想問些什麽,此時沐煙雨卻帶著男主人推門進來了。她隻得先閉嘴,期待下一個提問的機會。


    那男子見到李六郎的臉色已恢複如常,便上前給他把了把脈,道,“李公子平日鍛煉較多吧?”


    “習武之人,素日都是打打殺殺的,算不得什麽鍛煉。”


    那人轉過頭對沐煙雨道,“姑娘不必擔心了,李公子脈象已經平穩了,想必已無大礙了,隻是這兩日不可讓傷口沾了水,以防傷口潰爛。”


    沐煙雨點點頭,“謝謝大哥,這樣早,真是耽擱你休息了。”


    他擺擺手道,“來者是客,是我們怠慢了。”


    李六郎從懷中掏出幾兩銀子塞給他,“是我多有叨擾。小小心意煩請大哥收下。”


    那男子不肯收,“幾位來此也是緣分使然,公子不必這樣客氣。還有我姓孟,瞧著幾位年紀都小,若不介意就叫我一聲孟哥。”


    李六郎又將銀子塞進他手中,“既如此,孟哥就別再推辭了,恐怕我們還得多叨擾你們幾日,這些銀錢就當作是我們一行人的夥食費吧。你若再推遲,我們便不好打擾了,孟哥你是好心人,想必不願看我身受重傷還在路上顛簸吧!”


    聽了李六郎的一番說辭,他隻得將銀兩收下,轉身走時還回頭對他道,“我去給你找些祛毒的藥來。”


    說著便走了出去,然後輕掩了房門。


    此時,沐煙雨見李六郎竟已穿好了鞋,便嗔怪道,“不是讓你好生休息麽,你這是要做什麽?”


    李六郎笑著站起身來,握住她纖弱的雙肩,將她推到床邊坐下,說,“你都聽孟哥說了,我的傷勢已無大礙,現在隻需要排清餘毒就好了,你便好生休息吧!我趴著睡了一夜,此時胸悶的厲害,我得出去走走,吸收這清晨最新鮮的空氣,否則我得憋悶死了!”


    “那你出去一會便回來繼續休息。”


    他無奈,“你這丫頭……”,他蹲下身來,扯開自己的衣服,指著自己左胸前那道觸目驚心的傷疤,“你瞧,我十幾歲時這傷可比背上這傷嚴重多了!可我也好好的活下來了。”


    沐煙雨被那道疤怔的一時說不出話來,她隻呆呆地看著他,心想,他的從前,到底是遭受了怎樣的境遇啊。


    李六郎見她不說話,以為是自己的動作太過失禮,遂忙拉好衣服,起身拍拍她的肩,說,“你好生歇著,我出去溜達溜達。”


    旋即,迅速出了門去。沐煙雨見趴在桌上休息的二老竟未被他們的說話聲吵醒,心知二人必定是累極。於是上前輕輕喚醒了二老。


    沐博安揉了揉雙眼,問,“李公子呢?他的傷……”


    “他說沒什麽大礙,趴了一夜胸悶,便出去了,你們快去床上對付著休息一會兒吧。”


    沐博安搖頭,“我們已經睡好了,你快去睡吧。”


    沐煙雨走過去扶起他,玉兒見狀也過來扶起沐夫人。


    “父親,母親,我還年輕,熬得住,若是你們身子骨受不了,後頭一路顛簸可怎麽辦。”說完,執意將他們扶到床前。


    見女兒執著,沐博安看了看一臉倦容的夫人,便點點頭,“那我們休息一會兒便換你們來睡。”


    沐煙雨點點頭,便服侍他們睡下了。然後又對玉兒說,“隻能委屈你在桌上趴一會兒了。”


    玉兒擺擺手,打著嗬欠說,“姑娘你這說的什麽話,我哪裏不能睡。倒是你……”


    沐煙雨擺擺手,“我與你一樣,哪裏都能睡。”


    二人便走到桌前,亦枕袖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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