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走到這個地步了,還如何就此做罷?


    陶姚與盛青對視一眼,然後彼此都明了對方的心意,她們是不可能往後退的,如果這樣的話第一個就會害死文寡婦,對於一個好不容易才有了希望的人來說,突然間將她的希望全給打碎了,那這個人就真的沒法子再活了。


    “爹,你常教育我們醫者父母心,現在我看到我的病患在受苦,我明明可以幫助她,卻為了一己之私選擇視而不見,這不是有違你教育我的初衷嗎?”盛青朝父親問道。


    盛大夫怔愣了一下,年輕的時候他懷揣著理想就去了邊關的戰場當了名軍醫,那時候他也像女兒一樣正直善良,願意伸出去手去幫助別人,可是幾十年的人生下來,他已經將這份初衷給忘了。


    “盛大夫,佛家也有雲,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如果當初我與青青姐沒有向文嫂子伸出援手,或許我們可以袖手旁觀,隻掃自己的瓦上霜,不去管他人的門前雪,”頓了頓,“可是現在我們若是收手,那將害死文嫂子,這又與殺人一命有何區別?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葛白看了看眼前兩個少女堅定了自己的立場,反倒他一個大男人還不如她們的話,那就真的是枉為男兒,於是他也開口道,“師父,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但這假死藥是真的有效,一個可憐的女人,我們不幫她,也就沒人能幫她了,你也看到了,那文家老兩口根本就不是人。”


    盛大夫此時心裏既感歎又自豪,他的徒弟與女兒都沒有辜負他的教導,甚至做得比他還好,就連陶姚也是個正直無私的好孩子,這樣的孩子,他是真為他們驕傲的。


    可是,現實卻又是另一回事,他們的些許幫助在這世上終究是杯水車薪,扔進水裏連個響聲都聽不見的那種。


    “唉,我知道你們都是好孩子,但是,這世上受苦的人有千千萬萬,你們又如何能救得過來?”他苦口婆心地再勸他們。


    陶姚卻是笑了,“盛大夫,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如果連一個人都不去救,那又何談去幫助更多的人?個人之力微小,但隻求盡綿薄之力,問心無愧足矣。”


    “對,爹,我的看法與夭夭相同,盡了心就足矣,再說螢蟲之光雖然無法與皓月爭輝,但積少成多,終也能照亮夜空。”盛青的眼裏此時盛載著一後光輝。


    盛大夫伸手輕撫女兒的秀發,罷了,他終究是老了,不如年輕人這般有衝勁,“罷了,你們想做什麽就去做吧,如果真出了事,我給你們兜著……”


    一旁老神在在的拉椅子坐下的傅鄴輕嗤一聲,“你不過是一個大夫,真出了事你還真兜不住。”他無視盛大夫那張突然漲紅的臉,“放心好了,有我在,能出什麽事?不過是一個寡婦罷了,若不是你們非要用這麽迂回的方式,根本就不用這麽麻煩……唔……”


    他的話還沒說完,陶姚就直接拿起桌上的點心笑眯眯地塞進他的嘴裏,笑眯眯道,“我看你還是吃點心吧。”


    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他這副財大氣粗的樣子,她已經看過了一世,到今天還是看不慣,不過這廝有句話倒是說對了,有他兜底,那麽很多事都將變得容易許多。


    傅鄴哀怨地看了她一眼,她能不能不拆他的台,他這是在幫她?然後氣不過地咬了口她塞來的點心,嗯,第一次覺得綠豆糕這種毫無價值的點心也頗美味。


    “盛大夫,這人多少還是有點後台,永安縣的縣令跟他有交情,我看我們這事多半能成。”陶姚指了指身邊的傅鄴道。


    盛大夫與葛白兩人都是常年在外行走的,對於看人還是有一套的,傅鄴這滿身的氣勢藏都藏不住,一看就是世家子弟,他說能兜住就真的能兜住,遂,盛大夫狠狠心點了頭同意他們的胡亂作為。


    盛青高興地跳過來握住陶姚的手,以此來表達她內心的喜悅之情。


    傅鄴不高興地看了眼兩人握在一起的手,那眼神看得盛青不自覺地就鬆開手,他這才滿意地輕拈一塊綠豆糕到陶姚的手上,“吃塊綠豆糕,味道還不錯。”


    陶姚狐疑地看了眼傅鄴,他吃錯藥了?什麽時候這麽好說話了?


    傅鄴不理她那懷疑的小眼神,目光落在不遠處還躺在地上的觀言,道:“他什麽時候會醒來?”


    “不知道,該醒時自然會醒。”陶姚咬了口綠豆糕,味道還可以,然後又小口咬了一口。


    這綠豆糕是她下午來盛家醫館順路帶來的,下回還去買那家的綠豆糕吃,嗯,回荷花村一定要買回去給衛嬌杏嚐嚐,那小丫頭一向愛吃這些點心。


    因為傅鄴在這兒,盛大夫與葛白並不打算再回屋睡覺,這可是外男,哪能任由他與家中女眷獨處一室的?與陶姚也不行,這小姑娘沒有家人,他們還算是有交情,就更要看護一二。


    至於他們倆之間有關係的事情,那是他們的事情,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可是不許越雷池一步的。


    所以,陶姚直接就被盛大夫示意的盛青拉到了一邊,然後又去再搗藥繼續做那假死藥。


    傅鄴心裏不爽,眼刀子嗖嗖地射向這多管閑事的兩人,隻可惜那兩人紋絲不動,這回不買他的賬,坐在那兒與他大眼瞪小眼地,防備之情甚於言表。


    山不轉,他轉。


    於是,不懼那兩個死盯著他的眼神,他起身走向陶姚,“陶姑娘,我私下有些話要與你說……”


    “在這兒說也一樣。”陶姚忙著手中的事物,連頭也沒抬。


    “你真要在這兒說?”他湊近她,有些咬牙切齒地道。


    這回,陶姚終於抬頭看他,這廝又想做什麽?


    傅鄴不吭聲,隻是那般眼神幽幽地看著她,隻看得陶姚頭皮發麻,然後不情不願地放下手中的藥杵,與盛家父女還是葛白道,“我出去與他說兩句話就回來。”


    “陶姑娘,這都晚了,有什麽話留明天白天再說也不遲。”盛大夫忙勸道。


    葛白也在一旁搭腔,“對呀,陶姑娘,你可別犯傻,這知人知麵不知心……唔……”


    他的嘴被一塊飛來的糕點給堵住了,眼睛不由錯愕地看向動手的傅鄴,隻見這人眯著眼睛看他,並且笑得莫名,頓時,他多管閑事的話說不出來了,隻能恨恨地咬著綠豆糕吃,嗯,街角老王家的綠豆糕還是一如既往地好吃。


    盛青對上傅鄴,一向都是很快就認慫的,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好姐妹就這樣隨著傅鄴走出去到院子裏。


    現在已經是夏末了,但外麵還是有些炎熱的,而且院子裏的滿是藥草味,吸進鼻子裏,別說,還是挺醒神的,陶姚所有的困覺因子都被一掃而空。


    此時,她抬眼直視傅鄴,“說吧,我洗耳恭聽。”


    “麵對我就這麽不耐煩?”傅鄴譏嘲地嗬嗬一笑。


    陶姚冷聲道,“傅公子,我們不熟。”


    “哦,不熟嗎?”傅鄴從袖袋裏麵掏出那辦好的新戶籍和路引,故意在陶姚的麵前揚了揚,最後再挑眉看向她。


    陶姚在心底罵了句粗口,然後問候傅鄴的祖宗十八代,這廝太討厭了,居然拿這個到她麵前晃蕩,擺明了就是有恃無恐。


    “陶姑娘,我們熟不熟?”他問得很悠閑,甚至還能分神看看天上的繁星,嗯,今晚的星子很美。


    “熟。”她回答得咬牙切齒,恨恨地聲音聽來像是要咬斷什麽東西。


    “陶姑娘,我們算是朋友嗎?”他繼續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算。”她繼續磨牙般地回應。


    “陶姑娘,我下次還來找你算不唐突?”他問得越發過份。


    “不算。”她回答的依舊滿是恨恨之意。


    “陶姑娘……”


    “停。”陶姚實在是受不了他得寸進尺的發問,這廝的臉皮到底有多厚?“你還有完沒完?”


    傅鄴似半點也沒有發現她的惱羞成怒,“我隻有最後一個問題要問你,你卻打斷我,陶姑娘,你說話不算話啊。”


    他把拿在手上的那兩樣東西做勢要塞回袖袋裏麵,一副陶姚欺騙他的可憐樣子。


    陶姚這才發現這一世的傅鄴,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居然在她麵前演起辣眼睛的戲碼來,於是,她嘲道,“你什麽時候當了票友?就這演技戲班子都不敢收你……”


    傅鄴這回不裝可憐了,他確實不是這塊料,隻要一想裝,就會被她拆穿,於是他又笑道,“我混那下三濫的戲班子做甚?”


    陶姚實在是受不了他這副無賴的麵容,於是朝他伸手道,“得了,我陪你在這兒唱了這麽久的雙簧,也該夠了吧?還不快拿來給我,再唧唧歪歪,我可翻臉不認人了。”


    ------題外話------


    明天的一更在下午兩點半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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