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的樣子往往是美麗或者可愛的,但是聖安東尼奧教堂卻有那麽一兩個天使,是長了翅膀的骷髏,它的手裏拿著金色的喇叭,仿佛隨時都會吹響。


    雕塑和繪畫不同,雕刻家在雕塑人體的肌肉和線條時往往仰賴他們精湛的數理知識。古希臘人最偉大的發明是他們的幾何學,古希臘流傳下來的那些完美的人體雕像體現的是古希臘人對幾何學的完美詮釋,那並不是源自於真正的人體模特,而是他們理想中完美的身材。


    達芬奇發現黃金比例是通過《建築十誡》,把美的生物學基礎和幾何學知識聯係起來,使《維特魯威人》在他的妙筆下完美地得以呈現。


    生物界不是所有的生物都符合黃金比例,就像人的身材,並不是人人都符合黃金分割的。


    文藝複興時期,除了佛羅倫薩以外,帕多瓦也是一個著名的解剖劇院,上午的時候詹盧卡帶著他們參觀過。


    帕多瓦有一個羅馬劇場,畢竟它是一個兩千多年曆史的老城了,不過它隻剩下一些殘垣斷壁。


    臨時劇場以前是表演戲劇的,後來中央的舞台換成了解剖台,明星由活著演員變成了死去的屍體,他們有的是剛執行死刑的犯人,有的是才死去的病人,威尼斯總督府在帕多瓦也有,但唯一會阻止他們的隻有教會。


    聖安東尼奧以前是一個醫生,有一天他看到五個到摩洛哥傳教的方濟各修士在那邊染病,有感而發,決定也以治病救人的方式傳道,最終他自己也在摩洛哥染病了,回到了帕多瓦。


    ***信仰的入葬習俗是要求完整屍體的,在虔誠的***去世時,會用裹屍布下葬,堅決不火化。天主教會在中世紀的歐洲也絕對禁止“屍體的殘缺”。在中世紀一個人被教會宣判為異端的時候,便會以屍體殘缺作為懲罰,這包括異端者死後,故意砍掉他的頭顱、火燒等懲罰,因此為了保護屍體完整會使用絞刑,一個人的靈魂與他的肉體關係密切,砍掉他的肉體,就是砍掉了他的靈魂。


    即便是罪人,隻要能認真懺悔也有上天堂的資格,解剖他的身體就是剝奪了他上天堂的資格,因此每次解剖都是秘密進行,避免有教會的人進來砸場子。


    臨時劇場有7層,最底層是“舞台”,上麵六層看台可以容納200多名學生,它設計時應該受到羅馬露天劇場的啟發,六個圓環組成漏洞的形狀,每一層看台都比底下那圈大。


    橙色的燭光是唯一的光源,即便是大白天,他們也不會開窗采光,昏暗的燈光下是一雙雙因為求知而雙眼發光的眼睛。


    在主入口的桃木欄杆上雕刻了一行拉丁文:這裏的亡靈樂於幫助生者。


    想看屍體解剖不是免費的,發明這樁“生意”的是一個二十三歲的年輕人安德魯斯·維薩裏,而那些所謂的“學生”,很多都比他這個教授年紀大。


    就像所有的外科醫生一樣,他以為自己是神,傲慢無禮又極具天賦,他對那些屍體也毫無敬意,解剖一般是冬天進行,冬天的氣溫低,屍體會比較“新鮮”。


    也不是所有人都是為了求知而來,每次他要解剖,帕多瓦半個城的醫生、遊客、有錢的沒錢的都要去看,看台上滿滿當當都是人,甚至還有人為了看清楚點從看台上摔下來的。


    當時歐洲普遍的醫學教育方式是教授會照著蓋倫的書念,肝髒有三小葉,然後拿著一個肝髒給學生們看,學生們跟著點頭,即便那個肝髒根本沒有三小葉。


    在帕多瓦學生可以說自己看到了什麽,人和人是存在差異的,有人的心髒還長在右邊呢,也不是所有人身材都符合黃金比例。


    那個混蛋拿死者最後的秘密掙錢,他當然被盯上了,但是大學保護了他,於是帕多瓦的藝術家就有辦法和佛羅倫薩一樣用精準的解剖學來進行創作了。


    麗都也有解剖台,不過那是表演用的,學的正是安德魯斯·維薩裏的辦法,那些屍體並不是全部都是犯人和病人,也有來路不明的,不過當時沒人在乎,屍體是稀缺資源,隻有那麽幾個地方有,也正是因為安德魯斯·維薩裏的劇場吸引了很多學生來讀書。


    公開執行死刑不會引起震懾效果,人們反而會覺得那是一種娛樂,但是吊死看多了也沒意思,“血”才是人們想看的。


    聖堂往往會有一口殉道者之井,那是教堂及以下的教會機構沒有的。


    在新約《聖福音依約安所傳者》4:5-6撒瑪黎雅有一座城叫做息哈爾,此城市靠近雅各伯的那塊莊田,當耶穌與門徒離開猶太往加裏肋亞去的時候,途徑息哈爾,因行路疲倦就坐在井泉的旁邊,而門徒則去往城裏買食物。正是在這口水井處,耶穌與撒瑪黎雅汲水的婦女有了著名的“永生的水泉”的對話。


    這位撒瑪黎雅的婦人雖然被耶穌道出了她擁有罪惡不潔生活的事實。但在正教的傳承中,她卻因為認主,並將耶穌到來的消息在城中散播和為祂上帝之子的身份作證,促使撒瑪黎雅人不斷地歸信而被尊奉為一位聖人,並譽為“與宗徒相等”,她在受洗後領受“弗蒂妮”為教名,被稱為“聖婦弗蒂妮”。她甚至最終還引起了羅馬皇帝尼祿的注意,被帶到他的麵前,遭到質問和折磨,最終她被丟進一口枯井裏麵作為殉道聖人死去。


    修道者們在井前進行教會禮儀,有可能是製造聖水,也有可能是聖浸奧秘施行之器,第三次十字軍東征時期,薩拉丁在哈丁戰役中大勝十字軍之後將那些雅各伯井以及聖堂裏的殉道者之井相繼毀滅。


    在聖安東尼奧教堂裏也有殉道者之井,這個“教堂”從各個角度都違規超標了,但教會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全因為聖安東尼奧好像有一些不同於普通醫生的本領。


    西弗勒斯來到了那個空無一人的音樂亭後,在昏暗的涼蔭裏,將那把小提琴從琴盒裏拿了出來。


    有一種理性的瘋子,他們平時看起來很正常,發起瘋來簡直可怕,西弗勒斯斯內普就是這種人。


    塔蒂尼曾給別人講述過這樣一個故事,有一天晚上他做了一個夢,夢見一個魔鬼,還聽見那魔鬼拉出了一首美妙出奇的奏鳴曲,使他聽迷了。他驚醒後便把這首曲子記錄了下來。


    耶穌的父親約瑟也做過一個夢,在結婚前,約瑟發現自己未婚妻瑪利亞有懷孕的征兆,正在進退維穀之際,天使加百利向他報告耶穌誕生的奧跡,於是約瑟勇毅地接受上主賜下的使命。


    也許天上的諸神就像螺旋劇場裏那些伸長了腦袋,看人類解剖人一樣,看著正在地上發生的一切。


    可是這個音樂亭擋住了從上往下看的視線,隻能站在地上才能看見。


    “你會拉小提琴麽?”波莫娜問道,她能聽見那把琴發出沙沙的聲音。


    “不。”西弗勒斯說,但他還是像模像樣地把琴夾在下巴下麵,拿著琴弓問“你想聽什麽歌?”


    “你不會拉還問我聽什麽歌?”


    “留神我的靈魂,要是我的靈魂也被這把琴吸走了,你就成寡婦了。”他露出黃牙,笑著說道。


    她沒說話。


    她不能說不要戲弄麻瓜,又說讓一麻瓜代替他演奏。


    “祝我好運吧,親愛的。”他輕聲說,然後像一個演奏家一樣,將弓放在了瓜奈裏小提琴上,琴身上的希臘文縮寫jhs真的是“耶穌能拯救你”的意思嗎?


    隨著第一聲尖銳的、如女巫哀嚎的聲音響起,“惡魔”的演奏開始了。


    雖然她是現場唯一的觀眾,可是這聲音,隔壁的教堂肯定有人能聽見的。


    那些人是會聽骷髏天使的喇叭,還是魔鬼的顫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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