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尼和米爾斯推著安吉拉變冷的屍體乘坐電梯到了一樓,這個時間神經內科門診區已經下班了,也幸好是這樣,否則被人知道他們用給活人檢測的設備為死人檢測腦電波還不知道會造成什麽騷動。


    即使是這樣,他們依舊不敢聲張,看起來鬼鬼祟祟,形跡非常可疑。


    當他們將推車推到門口的時候,米爾斯的手機響了。


    “我找到那個項鏈了。”奧沙利文在電話那頭說。


    “很好。”米爾斯敷衍著說。


    “那條項鏈是牙齒製作的。”奧沙利文又道“你見過那麽怪異的東西麽?”


    米爾斯將視線轉向安東尼。


    “人類用牙齒做首飾很常見。”安東尼放大了聲音說“在一些文化裏,牙齒被認為有驅魔的作用,維多利亞女王曾經用阿爾伯特親王捕獵的獵物的牙齒製作首飾。”


    “你說的是動物的牙齒,對吧,醫生?”奧沙利文問。


    “沒錯。”


    “我們的技術員說,項鏈上的牙齒是人類的牙齒,用人類牙齒做首飾也很常見?”


    “有些環保主義者會用‘人類象牙’做首飾,那條項鏈是近代的產物?”


    “我看著像古董。”奧沙利文厭惡得說到“我會讓人鑒定的。”


    “那就這樣,我關機了。”米爾斯說。


    “你在哪兒……”


    奧沙利文的話還沒說完,米爾斯就把電話給關了。


    “管教前後不一的父母容易教出反叛的孩子。”安東尼說“自由這東西給了之後比從一開始就不給更危險。”


    “你話裏有話啊,醫生。”


    “有一個叫戴維斯的社會科學家,他發現了一個規律,在較長的穩定發展期之後,人類文明都會出現一段倒退,法國大革命、南北戰爭,飛速發展能給人帶來昂揚鬥誌,但一旦遇到阻礙,人就會失去鬥誌,就像法國和德國士兵在俄國的冬天所遇到的,兵敗如山倒。”安東尼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外套“飯後有巧克力餅幹吃的小孩一旦停止給他吃了,他就會哭鬧,他會覺得飯後吃餅幹是理所當然的,想再立規矩不讓他吃就棘手了。”


    “所以?”


    “香煙和酒精,更別說大麻,這些都會對大腦產生作用,對現在的青少年來說這些東西都不難弄到。”


    “你想退出了?”米爾斯問。


    “我相信有靈魂了,那又能怎麽樣呢?什麽都沒法改變。”


    “你不覺得安吉拉是想傳消息給我們?”


    “那我應該去弄個水晶球,米爾斯先生,還要換身巫師長袍,這樣才應景。”


    米爾斯懶得理會他,直接開門進入了測試室。


    裏麵沒有ct一樣巨大的設備,隻有一張床,床頭邊上放著一張長桌,桌上放著很多設備,看起來甚至有點簡陋。


    “電腦也是從二極管開始的。”安東尼說“它曾經要兩個房間才能裝下。”


    “幹活吧。”米爾斯轉身將門給關上了,安東尼彎腰,將安吉拉轉移到了病床上,然後開始熟練得開始操作儀器。


    “她輕得像羽毛。”安東尼在啟動設備時對米爾斯說。


    米爾斯沒有理會他。


    “我有一個同事。”在沉默了一會兒後米爾斯說“他和我一起進警隊的,有一天他上街執勤,他中槍了,但他沒有死,醫生說他成了植物人,有一天他有可能醒來。”


    “那他醒了嗎?”安東尼擺弄著電線問。


    “不,我是說我最後聽到的消息是他還沒有醒,我有很多年沒和他們聯係了。但是他就算醒了也沒有什麽意思,他的妻子再婚了,而且他也沒有參與女兒的成長,當約翰把槍對準我頭的時候,有那麽一瞬間我希望他能瞄準一點,我能幹淨利落得離開,不用和他一樣,成為別人的拖累,如果有什麽比死更痛苦的就是這麽半死不活地躺著。”


    安東尼麵無表情地將電線貼在安吉拉冰冷的皮膚上。


    “她等了他三年。”米爾斯顫抖著說“所有人都在勸她放棄,她算是個忠誠的人,但你也知道,奇跡是很難看到的,這也是它被稱為奇跡的原因是吧。”


    “那個牧師讓你等待奇跡?”安東尼問。


    “他跟我說,別讓那個雜種贏了。”米爾斯帶著恨意說。


    “我以為教會是讓人寬恕別人,即便那個人傷害了你。”


    米爾斯失笑道“這就是我告訴他的,‘如果上帝賜予我寬恕的能力,我希望他把這個力量收回’,我永遠都不會寬恕那個變態的,我把槍裏的所有子彈都打光了,檢察官說我‘殺人過度‘,你也那麽覺得麽?醫生?”


    “我不知道,大衛,這個標準已經超過了人所能定義的。”安東尼說“如果有人傷害我愛的人,我也會和你一樣。”


    “那你有愛的人嗎?”


    “很遺憾,沒有。”安東尼看著房間裏的一個角落說著“友情的第一步是真誠。”


    “沒人能進駐你的生活?”


    “有很多人想要,絕大多數是女人,不過她們從我這裏得不到她們想要的,最後都走了。”


    “那個你半夜開車去找的朱莉呢?”


    “她有男友了,和她相當年紀。”


    “你的私人生活聽起來可真乏味。”


    “你可以理解為我喜歡清淨。”


    “這麽活著你覺得有意思嗎?醫生?”


    “不。”安東尼將最後的電線貼上去,然後站了起來。


    通電後儀器發出嗡嗡的聲音,與此同時紙帶上出現了波紋。


    “她還在。”安東尼看著紙帶上的波紋說“那就是安吉拉。”


    “你說她會不會回答我們的問題?”米爾斯問。


    “我不知道,這就是我們來這的目的不是麽?”安東尼做了個請的姿勢,示意米爾斯問一具躺著的屍體。


    “是誰殺的你,安吉拉,是不是斯加特·戴維斯?”米爾斯問。


    紙帶上出現的依舊是看起來毫無意義的波紋。


    “那條項鏈,它是不是有問題?”


    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你在浪費時間,大衛。”安東尼在一旁說“還有美元。”


    米爾斯沒有理會安東尼,他盯著安吉拉的臉,像是在等她忽然坐起來,然後說點什麽。


    “你能離開一會兒嗎?”他在站了一陣後對安東尼說。


    安東尼很幹脆地走了,等門關上以後,米爾斯坐在安吉拉的旁邊,以隻有兩個人聽得見的聲音耳語道。


    “有人告訴我,當天使到來的時候,我能感覺到希望和勇氣,當我殺了那個殺害了我的妻子和女兒的凶手時,我對其他人說我感覺很愧疚,我不該那麽做,但我隻告訴你,我感覺很高興,就像天使通過我的手實施了裁決,剛才那個醫生說,等37個小時後,你的腦電波消失了,你的靈魂也就消失了,但我知道,那不是真的,你正在蛻變,就像蝴蝶褪去身上的繭,你正從必朽的人變成不朽的靈魂,我知道你現在很忙,但我現在需要你的幫助。”


    米爾斯耳語完,卻沒有任何反應,就在他準備站起來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個女孩的聲音。


    “敲門、敲門。”女孩說。


    “誰在哪兒?”米爾斯問。


    女孩沒有回答。


    “安吉拉,是你嗎?”


    “別轉頭。”女孩說。


    於是米爾斯又把頭轉了過去。


    “是魔鬼殺了你?”米爾斯問。


    “他很危險。”女孩說“千萬小心。”


    “危險?誰很危險,斯加特還是伊森,我是說那個給你催眠的人?”


    “這個世界不是真的。”女孩說“照著我說的做!”


    “你想我做什麽?”


    “為有罪的人祈禱,而不是譴責他們。”


    “什麽?”米爾斯就像吃了變味的酸黃瓜一樣厭惡得五官都皺起來了。


    “當人類全無信仰,將如野獸般滅亡。”女孩說。


    “這個世界不是真的,所以就算它消失了,也不過是夢醒了,我可以這麽理解嗎?”


    沒人回答他。


    “安吉拉?”米爾斯嚐試著問了一下,然後轉頭看向身後,自然是一個人都沒有。


    就像一切都是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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