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木屐是荷蘭的一種傳統,因為阿姆斯特丹的海拔低於海平麵,木屐不僅可以防潮防濕,避免鞋被弄髒,做成船形的木屐海代表著腳踏著船就可以走遍天下,全世界沒有去不了的地方。


    曾經有段時間,因為桃金娘老是把地板弄濕,低年級的孩子們路過她那層樓梯時不得不穿上木屐,避免廁所裏衝出來的穢物把腳給弄髒了,那時候他們還沒有掌握更高深的魔咒,更何況腳和那些髒東西有點距離感心理上會覺得好受得多。


    “踢踏、踢踏”,穿著木屐走路的聲音聽起來一點都不好聽,更何況如果走路步子大一點、快一點就會將汙水給濺起來。


    這種辦法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後來阿不思出麵和桃金娘交涉,如果她再不控製自己,她可能就要另謀住所了。


    後來桃金娘就收斂了,這種穿木屐的“時尚”卻過了一段時間才因為新學年而結束。


    男性可以穿靴子,女性則不好穿了靴子了,因為沒有什麽衣服好和靴子搭配,更何況裙擺要是不小心碰到了地上的東西,那就更“美妙”了。


    也許女性喜歡穿高跟鞋就是這麽來的。


    除了緊身衣,波莫娜痛恨的另一件為了美貌而殘害身體的“女性必需品”就是高跟鞋,那明明是路易十四為了解決自己身高上麵的自卑感而發明的,為什麽到後來成了女性不會穿高跟鞋走路反而被人取笑呢?


    她恨木屐,更討厭那些飛馳而過的馬車,坐在車上的人感覺不到地麵有多髒,讓馬車跑得飛快,一路濺起不知道多少汙水。


    沒錯,天氣是很晴朗,但問題是路麵上還是有很多水,它的來曆波莫娜已經不想去猜了。


    琴納先生保持著一位紳士的禮儀,讓波莫娜走在靠道路的裏麵,自己走在路的外側,這樣就算有泥,也會濺到他的身上。


    拿破侖·波拿巴走在離他們後麵半步遠的地方,他的身後跟著他的兩個男仆,一個名叫安巴爾,在古蘇美爾語中代表鐵的意思,同時還代表天降之火,他是拿破侖遠征埃及時酋長送給他的黑人奴隸。


    贈送奴隸是當地的一種風俗,安巴爾不是那種長相漂亮的奴隸,他甚至長得還有點醜,下嘴唇特別厚,長了一個獅鼻,眉頭總是緊皺著,像是時刻在經受某種痛苦。


    他的身上沒有任何兵器,穿著一身法國人的衣服,相比之下,一副突厥人打扮的盧斯塔默則帶著一把馬穆魯克劍,他長得好看又裝扮奇異,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巴黎的治安非常不好,更何況是18世紀末、19世紀初,即使是大白天也最好帶著兩個護衛出門。


    本來就不高的拿破侖在這兩個高大的武士襯托下更矮小了,而且他現在看起來文質彬彬,仿佛是個大學生,他和琴納先生說話的態度非常恭順,幾乎是有問必答,這種放低姿態的樣子,讓波莫娜很難將他和那個在軍人們麵前高高在上的將軍聯係在一起。


    琴納先生對巴黎觸目驚心的衛生狀況感到震驚,同時期同樣是百萬人級別大都市的倫敦在這一方麵做的就要比巴黎好多了。


    “為什麽不在路上鋪點路石呢?”當又一輛馬車濺起了泥坑裏的水時,琴納先生忍不住問拿破侖。


    “以前鋪設過,後來市民將那些路石撬了起來作為投擲的武器。”曾用血腥手段鎮壓過暴亂的將軍平靜得說“我準備讓巴黎市長重新鋪設磚塊,但在這之前要做好地下排水係統,隻是一件非常危險的工作,地下道不隻是有汙水,還有瘟疫和讓人窒息的瓦斯,目前還沒有那麽一位勇敢的人承擔這個艱巨的任務。”


    波莫娜想起了那句“下水道是城市良心”的名言,看來那位勃呂納索先生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去麵對那可怕的陰渠。


    一路上波莫娜看到了不少乞丐。


    戰爭總免不了傷殘,就算沒有戰死疆場,變成這樣重新回歸文明世界也會被生活折磨。那些身體殘缺的人靠著路邊建築物的牆根,兩眼無神得看著天空,似乎覺得希望已經遠離他們。


    她回頭懷疑得看著拿破侖,他說他不會讓跟過他的女人下場淒涼,那麽跟隨過他的男人呢?


    這一點他也許做的不如路易十四,路易十四還修了一個榮軍院,用來收容退役軍人。


    退伍軍轉民是個複雜的過程,士兵不止身體上可能會留下殘疾,連靈魂也會變得不再純淨,普通居民的生活他們很難適應,就像平民很難適應戰火紛飛的戰場一樣。


    這就是她那麽討厭戰爭的原因之一。


    有的戰爭不能躲,但非必要戰爭能不發動就不發動,南北戰爭時的南方人光想著“勝利”才踴躍參戰,他們沒有想過戰敗和死亡。


    如果瑪麗·安托瓦內特是因為住在深宮裏不諳世事,那麽住在宮外的貴族們看到的又是什麽呢?


    “發發慈悲吧。”一個缺了一條腿的乞丐舉著自己手裏的缽,向波莫娜討要。


    一般來說女人會比男人有慈悲心腸,會留下點施舍。


    但波莫娜卻看著其他站在遠處和不遠處街角張望的人,他們好手好腳,雙眼充滿了“饑餓”,這些乞丐也隨時可能成為罪犯。


    她同情這個身體殘缺的乞丐,但她覺得直接給他錢,他恐怕沒辦法保護自己的財產,甚至於他們根本就是一夥的,靠賣慘來博取別人的同情騙取錢財。


    “如果你餓了,我會給你麵包。”波莫娜對那個乞丐說“如果你希望找一份光用手就能幹的工作我會幫你找,但我不會給你錢,你的腿是怎麽沒的?你參加過戰爭?”


    那個乞丐渾濁的眼裏忽然露出一道光。


    “站起來,士兵。”拿破侖在一旁說,他說話有種神奇的魔力,讓那個乞丐下意識地聽從命令,扶著牆站了起來。


    “往前走200米有粥棚,你可以自己走過去,如果你覺得自己實在走不了,我可以扶你過去。”


    200米本來不算遠,不過要是要通過車來車往的泥濘馬路,卻對一個殘障人士來說太難了。


    那個乞丐一直盯著拿破侖,眼睛瞪得如銅鈴,仿佛跟他有深仇大恨。


    “你想喝點水嗎?”波莫娜說,再讓他們這麽互看下去喬裝打扮的拿破侖說不定會被認出來的,天知道到時會發生什麽騷動。


    “謝謝你的好心,女士。”那個乞丐溫和有禮地對波莫娜欠身說,然後拿起放在地上的拐杖,離開了剛才的那個牆根。


    他的背挺直了,看起來就像是剛從戰場上回來,不過波莫娜不知道他能堅持多久。


    激情總會散去,它是那麽不牢靠,不足以成為婚姻的基石,卻有很多人會迷失其中。


    她記得有一首歌,是在利物浦的唱片店裏聽的,等到了60歲,她會像個普通的女人一樣坐在沙發上織毛線,而在另一個沙發上則會有個人在看報紙。


    廚房裏咕嚕著食物,她偶爾會說一下叨叨兩句,就算沒人回答她,她也能自己和自己聊天。


    那本來是個很溫馨的畫麵,但如今她卻覺得很恐怖,她害怕那個人放下報紙。


    因為她所麵對的根本不是一個活人,而是一個骷髏。


    她在隔壁鄰居孩子們的眼裏是個瘋老太太。


    這是個夢,她應該醒了。


    她扇了自己一個耳光,臉頰傳來疼痛,甚至還有火辣辣的感覺。


    “沒用的。”拿破侖背著手,壞笑著走了過來,琴納先生正和一個路人交談,對方好像認識他,滔滔不絕地表達對他的敬仰。


    “你打了我兩次我都沒醒,你讓我帶你看真實,你現在看到了,我們沒在做夢。”


    “滾一邊去!”她用粗魯的詞匯說。


    “在看到了這些人的慘狀後,逃兵役的人越來越多,有的人故意弄斷自己的手指,敲掉門牙,這樣就不能操作火繩槍,還有人則選擇過早結婚,以至於法律不得不規定結婚年齡的底線,我需要有人來安置這些乞丐。”拿破侖頓了頓又說“這本來該是女人的工作,但約瑟芬肯定不會到這個肮髒的地方來,她甚至覺得軍營也很髒,而我又不能讓別的人去做,尤其是教會的人,他們會借此收集人心。”


    “你希望我幫你幹這活?”


    “不隻如此,喬治安娜。”拿破侖看著不遠處的塞納河水說“生活汙水被直接排進了河水裏,市內居民的飲用水也是從這條河裏取來的,它比尼羅河還要髒,但市民不淨化就直接飲用,遲早會爆發瘟疫,我想修一條運河,還有供水係統,這些本來是督政府該做的,不過那些辯護士忙著狂歡派對、盡情享樂,當然沒空去處理這些問題……”


    “別說的那麽冠冕堂皇,你隻是想建設第二個羅馬。”波莫娜打斷了他的滔滔不絕。


    “你又沒去過羅馬,怎麽知道我想建成羅馬?”他炯炯有神地看著她,用一種堅定地口吻說,他明明是個麻瓜,卻好像具有魔力。


    “因為古羅馬的供水係統,還有土耳其浴室,那本來是羅馬浴室。”她不由自主地說道。


    “西方人的衛生習慣極其糟糕,在埃及的時候當地人就算沒有水也會用沙子清潔自己。”拿破侖拿出鼻煙壺,沾了一點放在鼻子邊,深吸了幾口氣“這種生活習慣需要改正。”


    “不。”她無措地說。


    “為什麽不?”


    “我是英國人……”


    “繼續昨天的話題,你知道丹多洛,卻不知道誰是邁爾茲,他是列奧納多·達芬奇的弟子,達芬奇最後三年是在法國度過的,當時陪同他來法國的就是邁爾茲,他一直陪達芬奇到去世才返回意大利,我想絕大多數人都會認為達芬奇是人才,你知道我為什麽覺得邁爾茲才是意大利僅有的兩個人才之一嗎?”


    她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回答我的問題,喬治安娜!”他有些激動地說。


    “達芬奇是法國人,他忠於弗朗索瓦一世。”她痛苦地說“而且他選擇埋葬在法國人中間。”


    “弗朗索瓦一世稱呼達芬奇是‘我的父親’,我也可以這麽叫琴納先生,隻要你們接受我。”


    “英國人民不會接受一個獨裁者的!”她立刻拒絕,她相信這是大多數人的意見。


    沒想到他卻輕蔑地笑了。


    “你笑什麽?”


    “如果我們有歐洲最糟糕的衛生,那你們就有歐洲最糟糕的管理機關,你們在埃及登陸的士兵炮兵沒有車,騎兵沒有馬,軍隊所必需的一切都沒有,需要將領自己采購,這些錯誤都是內閣製定遠征計劃時造成的,他們是以為人到了那兒就算是占領那片土地了?”


    “你既然覺得英國那麽沒用,為什麽……”


    “繼續說下去。”拿破侖盯著波莫娜威嚇著“說你剛才打算說的。”


    波莫娜沒有開口。


    “我可以命令軍隊進攻,要殺死這些缺少裝備的士兵很容易,但是那是一萬九千個英國人,和兩萬六千個土耳其人,你不是很愛好和平嗎?”


    “他們不會那麽輕易就被打敗的。”波莫娜徒勞地說。


    “士兵就像是我的兒子,我會為我的兒子們準備好一切,你們卻讓他們一切都靠自己。”拿破侖笑著搖頭“就像一個有六萬法郎的收入的父親把兒子早早推出去,讓他學會‘獨立’。”


    波莫娜覺得這時候最好住口。


    就在這時,那個和琴納先生打招呼的路人留下了自己的聯係方式,然後脫帽行禮走了。


    拿破侖朝著琴納先生走了過去,不過走之前他用手故意撓了一下波莫娜的手心。


    這事他做的不留痕跡,除了波莫娜誰都沒察覺,就像是個光天化日之下隱晦的秘密,攪得人意亂情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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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剩下英國了,就連武裝中立國也在與法國遞交和約,他們可因為‘反法’撈了不少好處。”西弗勒斯第一次來倉庫的牌桌上,約翰的一個荷蘭朋友一邊發牌一邊用英語說“沙皇死後他們就對反法聯盟能不能戰勝法國心存懷疑,後來帕克和納爾遜在鬆德海峽炮擊哥本哈根,丹麥艦隊損失慘重,你提供的情報是丹麥在幫法國人運硝石?”


    “沒錯。”西弗勒斯慢悠悠地抽著煙,自信滿滿得笑著。


    “那就沒錯了,丹麥最先和法國簽訂了停戰協定,下一個可能是瑞典,再接下來就是俄國。”


    “海軍為什麽要炮擊哥本哈根?”約翰不解得問。


    “他們收到消息,法國和丹麥已經成為聯盟了,1795年哥本哈根發生了大火,他們重建那麽快可能有法國的暗中支持。”


    “英國也幫了不少忙,這就是中立國的好處,兩邊都在試圖拉攏。”另一個英國同鄉看完了自己的牌,又看著其他人“如果連中立聯盟解體了也就不需要堅持了,阿丁頓提議與法國和談,溫德頓卻說這是‘亡國判決書’,是波拿巴新的征服,我走之前聽說農民正聯合起來維持穀物高價,還打出了‘麵包和血’的標語,聽起來很有雅各賓派的風格。”


    “拿破侖就像是病毒,到處都在傳播。”約翰說“但隻要把給殺了,法國就是一群烏合之眾,有軍功的將領們一直希望他將法國分成小塊後交給他們統治,拿破侖卻把他們留在巴黎,過羅馬貴族一樣的生活。”


    “拿破侖身邊新出現的那個‘英國女人’是你們安排的?”那個英國同鄉問約翰。


    約翰看了一眼西弗勒斯陰沉的臉色,打了一張牌出去。


    “到你了。”約翰對同鄉說“你給我們還帶來了什麽?”


    “我們在埃及打了勝仗,接替克萊貝爾的那個指揮官蒙諾是個無能之輩,開羅現在被我們占領了。”英國同鄉說。


    “我們死了多少人?”西弗勒斯問。


    英國同鄉藍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西弗勒斯“你該關注好消息,我們贏了,克萊貝爾也死了,我們應該為此慶祝。”


    “我去拿酒。”約翰站起來,荷蘭人一直在看自己的牌,仿佛一點都不關心兩個英國人為什麽會互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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