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男人不能隨意改變自己心裏的旗幟,如果它輕易就改變了,那麽他就會被周圍的人輕視。


    琴納先生最後還是回了英國,因為有了拿破侖的禮遇和優待,他回國之後再繼續推廣種痘應該會變得很容易。


    人都是這樣的,有了競爭之後才會格外重視,沒有人競爭,就算寶貝放在那兒,也不會有人多看它一眼。


    細葛布原本是給平民穿的,隨著人們對衣服品質的要求越來越高,它漸漸就退出了市場。


    一般的繃帶用的是棉紗,法國又不出產棉,用它來做紗布成本就上去了,軍隊一般都是選取最便宜的東西,如果選了貴的棉紗布,軍費開支就會變高,為了控製預算,又減少棉紗布的購買,這樣一來就有很多本來可以治愈的士兵因為缺乏耗材而麵臨截肢的風險。


    就算細葛布的吸水性沒有棉好,波拿巴閣下對工商業下命令務必要研究出新的可以替代棉紗布的材料,商會會長們也必須做到,這就是“獨裁”的好處。


    換成英國情況就不一樣了,反正政府和內閣會換屆,換了之後上一個內閣的項目就會被束之高閣,一般這時錢已經到手了,開發不出來就開發不出來,拖拖拉拉又一年過去了。


    然而專製製度最糟糕的地方就是依賴統治者的準確判斷,如果統治者是個昏聵無能的人,那麽他下了錯誤的判斷,就會導致災難的後果。


    法國目前最主要的敵人是英國人,法國士兵流血拚殺搶來的土地,就因為拿破侖一個糊塗的主意,將法蘭西交給英國女人生的孩子手上,那他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同意的。


    昔日的英雄會被當成安東尼,屍體被士兵們綁在戰車上在“羅馬”遊街示眾的。


    她更相信那是兄弟兩個合夥騙她的,他們承諾的一切要等她把孩子生下來以後再說,雖然她不確定這個世界她這種外來者能不能生孩子,不過到那時什麽事都已經辦過了,他們就算要毀約,波莫娜也找不到哭訴的地方。


    狡詐成這樣,難怪他們倆合作能兵不血刃地了結霧月政變。


    波莫娜一邊用鋤頭鋤草,一邊胡思亂想著,如果說男人心裏的旗幟不可隨意更改,那麽女人心裏的旗幟則是隨時準備更換的。


    她要從一個家裏,嫁到另一個家裏,如果她在丈夫家裏,把丈夫的家產往自己娘家搬運,那麽她長得再好看也不會讓丈夫喜歡。


    如果她嫁進了丈夫家裏,就把娘家的人給忘了,那麽她以後被丈夫欺負了,想找人幫忙都沒人。


    所以說女人的愛國心遠沒有男人那麽堅定,瑪麗·安托瓦內特連這些都沒有想,她光顧著玩,一直等到她哥哥來了之後她才有了點做皇後的樣子。


    雖然說19世紀已經距離野蠻的中世紀很遠,但騎士和貴婦之間的精神之戀還依舊存在,瑪麗出逃時有個男人,他就是瑪麗精神之戀的騎士。


    當有個男人為了一個女人赴湯蹈火的時候,她要是背著他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了,那他心裏的支柱就會倒塌。


    因此女人在這個時候不論心裏有多寂寞、孤獨都不能幹糊塗的事。


    也許杜巴麗夫人覺得修道院是個受苦的地方,波莫娜卻覺得這地方簡直就是個天堂。


    她終於又回歸種菜的生活了。


    她和修女們相處得還不錯,雖然她是個女巫。


    隻有女人,沒有男人的世界是和諧的,就像鹿群裏可以有很多隻雌鹿,卻隻有一頭雄鹿一樣,雄鹿會為了交配權而發起進攻和捍衛自己的“主權”。


    雖然現在英國貌似在輸,法國在贏,奈何法國人自己內部也有人在出昏招,所以勝負還沒有定論。


    拿破侖那天還是把教皇的國務卿,紅衣主教孔塞爾維“請”進了巴黎,沒有送去阿維尼翁,反倒是那個綁架國務卿的特使卡考爾被要求在家裏“思過”。


    急脾氣的兵碰上了慢性子的僧侶,他們磨磨蹭蹭了幾個月還是沒有確定的答複,“軍長”又下了死命令,要求特使讓教廷無條件答應他們提出的條件,這才有了特使先生失去理智的判斷。


    革命黨人很多是反對教會回歸法國的,因此教會更偏向保王黨。


    不過這些“斯文人”心裏的旗幟就和女人的心一樣左右搖擺,“英國丈夫”和“法國情人”各有各的優點,到底該選哪一個呢?


    “喬治安娜,過來喝口水吧。”院長嬤嬤在一顆梧桐樹的樹蔭下坐著,對她高喊道。


    巫師都能有教父了,還有什麽不可能?


    波莫娜將藥鋤給丟在地上,頂著入夏後日益炙熱的太陽,行走在和英國截然不同的土地上。


    當她走進了樹蔭裏,涼爽的感覺立刻籠罩了她,她用葫蘆從水桶裏舀了一勺水喝,它清澈而甘甜,不用像擔心巴黎的水那樣擔心水質如何,更不需要花高價買蘇打水喝了。


    水和空氣本來都是免費的東西,但為了獲取幹淨的水,人們不得不花錢去購買,因為要花錢所以才知道節約了。


    但這僅限於小戶人家,有錢人可以盡情揮霍,如果拿破侖真的將他的供水係統修好了,也許巴黎會和羅馬一樣多很多浴室。


    中世紀的人不洗澡也多少和羅馬的浴池有關。


    人要是想墮落,就算一開始是為了好的目的而修建的東西,也會變成一種被人詬病的東西。


    不洗澡的中世紀人至少希望擁有心靈的潔淨,和這種人在一起感覺自己也跟著放鬆了。


    不論是西弗勒斯還是拿破侖,這兩個人都有那麽多女人喜歡,能獲得一個的愛就很不容易了,何況是兩個,做白日夢到她這個境界也是世間少有,她自己都要被自己逗笑了。


    就在她們幾個“老女人”休息的時候,遠遠得她看到有一個近衛軍騎著一匹棗紅色的馬,沿著鄉間土路,踏著盛裝舞步般的步子著朝著這邊跑來。


    她一點都不感覺雀躍。


    正確的做法是斷個幹淨,等西弗勒斯覺得決出勝負了,他們一起離開這個見鬼的世界,而不是對這裏戀戀不舍。


    難怪有那麽多人會留在這個世界,不願意離開了。


    但是當那個近衛軍將那封信交給她的時候,她還是接過去了,沒必要為難一個小人物。


    可是那個士兵沒有走。


    “將軍說我要拿到您的回信我才能回去報道。”那個年輕的近衛軍以筆挺的軍姿說。


    波莫娜沒有理會他,休息夠之後就又幹活去了。


    結果那個士兵在那裏站了一下午,一動也不動,看起來像是個傻瓜。


    在吃過了晚餐後,她終於還是不忍心,將那封本已經丟進垃圾桶裏的信找了出來,當著那個小兵的麵拆開了:


    我這人喜歡分析手段,假使我真的發生了熱烈的戀愛,我當然是一步一步分析我的感情。


    我認為戀愛是一種激情,能把世界放在此一邊,能把所戀愛的人放在另外一邊,但我天生性情不是這樣可以排除一切的。


    我做不到像他那樣,幾次三番不顧生死得來找尋你。我恨他、嫉妒他,他遠比我要自由,可以無所顧忌做他想做的任何事情。啼哭原本是女人的事,但你跟我說過,人不是雕塑,當然是可以哭的,哭過之後我好了很多,我又找尋到那種平靜了。


    我又回到了約瑟芬那裏,她對我一如既往的溫柔,我想她可以治愈我。


    我知道女人想要做一件事就無論如何也要做到的,你既然想要和平,那就議和,但你要警告那個男人,不要再繼續搗亂。


    拿破侖·波拿巴。


    “瞧,都恢複正軌了。”波莫娜微笑著說,將信給收好了。


    這隻是一場夢,天亮了就會忘記,就算西弗勒斯忘不了,她也會用遺忘咒讓他忘了。


    而這個夢則會留在她的心裏,成為女人眾多秘密之中的一個。


    “您的回信!”那個傻瓜近衛軍說。


    “你替我打他一巴掌。”她麵無表情地說,然後回了修道院。


    這是他和呂西安兩個混蛋應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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