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侖希望波利娜能帶著她的兒子德爾米德,和勒克貝爾一起去聖多明戈常駐,勒克貝爾將擔任聖多明戈總督。


    和拿破侖、格蘭尼特一起來的那個文人名叫拉雷,他是個軍醫,這次來是給波利娜以及德爾米德種痘的。


    種痘並不是拉雷的專長,他更擅長外科手術,但種痘能有多難呢?


    也許是拿破侖記得自己剛從埃及回來發動政變時的經曆,他不希望勒克萊爾也經曆一次,他才把波莉娜安置在大特裏亞農宮。


    他以為有外人在波莉娜不會給他難看,實際上他小看了這個妹妹,午餐一開始還算有禮,後來拿破侖說“你要是害怕不習慣聖多明戈的生活可以提要求”,然後波莉娜就發怒了,和拿破侖直接吵了起來,午餐不歡而散,浪費了喬治安娜準備的一桌美食。


    等波莉娜走了,拿破侖就對格蘭尼特說,他可以在和約簽訂後48個鍾頭內禁止所有生貨熟貨進口,而且發布行船令,隻準法國的船進入法國的港口,然後他也走了。


    勒克萊爾就像是個寡言的德國人,波莉娜和拿破侖走後沒多久他也走了。


    拉雷和塔利安夫人在他們走後對視一眼,很有默契地也走了,等餐桌上隻剩下格蘭尼特時,他才開始和喬治安娜交代這次“家庭紛爭”的起因。


    1713年奧倫治領地被法國兼並,1795年荷蘭成為共和國,原本的統治者奧倫治家族被推翻,該家族成員逃亡英國。霍克斯伯裏10月簽訂的草約裏沒有提起賠償奧倫治家族的事,當然也沒有簽通商的事。


    在和平時期每個宗主國都會壟斷與自己殖民地的貿易,附庸國不允許從事與宗主國相競爭的商品,與別國進行貿易,或者在對外貿易中使用宗主國以外的船隻,這種權力叫“專營貿易權”。


    根據“1756年規則”,由於法國海軍處於劣勢,不能用本國商船維係本國殖民地的貿易,宗主國無法保證本國商船的殖民地貿易,又不允許附庸國使用非宗主國以外的船隻,那生意就沒法做了,因而法國將平時留給本國的貿易,向中立國荷蘭開放。


    荷蘭開口之後,西班牙、意大利等附屬國也放棄了自己的“專營貿易權”,這就導致了中立國可以到這些殖民地去裝貨。1793年後,英國就和1756年時一樣,禁止了中立國的這個權力,在歐洲其他中立國隻能屈從於英國。


    然而為了安撫美國人,英國允許這些中立國商船到西印度群島裝貨,為中立國自己,又或者英國進行貿易,英國海軍為這些貨船提供保護。通過這種方式英國幾乎完全壟斷了殖民地商品,把中立國當成了自己的幫手,英國根據自己的需要,還頒發給一些中立國特許證。斯堪的納維亞人、普魯士人、漢撒人和美國人縱然心裏不滿還是獲得了巨額利潤。荷蘭被法國占領了後,漢堡繼而成為英國和德意誌之間的中轉站,成了歐洲最大的銀行中心,反法同盟就是通過漢堡的帕裏什銀行才得到英國補助金的。


    開貿易單這個製度在英國已經成製度了,頒發貿易特許證製度在法國還沒有固定下來。如果英國可以給中立國發放特殊貿易證,那麽法國也可以給自己的附庸國,比如西班牙發特殊貿易證,烏弗拉爾開具的空白貿易證可以讓美國商號不用再去西印度群島裝貨,讓大西洋航運蓬勃發展。


    各國海上權益幾乎都是貿易權,即貨運權益,海洋就像是個有很多公路穿過的平原,它能給各國提供廣闊的交通和運輸方式,相比之下,海洋的那點漁獲同陸地相產就微不足道了。


    奧倫治公爵失去了荷蘭本土的合法權益,卻依舊有殖民地的合法權益,奧倫治公爵提出賠償合情合理。


    獨立戰爭後,英國曾今禁止過美國船隻靠岸,後來因為棉花的需求,這個禁令才逐漸解除,拿破侖的這個命令下了,和約即便簽了,兩國的關係還是要倒回戰時狀況。


    格蘭尼特將西班牙的銀幣運到西印度也是為了避免矛盾激化,對拿破侖來說西班牙的錢就是自己的錢,英國巡洋艦運走的是他減免的西班牙戰爭補償金,目前英國國內輿論的焦點還在穀物法上麵,地主們強烈要求英國政府加強穀物法,似乎他們以為有英國海軍和英吉利海峽就不用擔心法國入侵,可以過“正常的生活”了。


    即便帶了足夠的給養,淡水還是需要靠岸補給的。


    如果說拿破侖攻無不克,那麽醫院騎士團的要塞也是堅不可摧,占領馬耳他時拿破侖並沒有直接選擇強攻,而是以補給淡水為借口,對於這種“合理要求”,馬耳他的大團長表示按照中立原則,一次最多隻能有4艘艦船進港,不可能一次就放拿破侖的艦隊進去。


    進攻馬耳他的計劃他一年前就製定了,他派了密探進去,策反了騎士團成員,醫院騎士們花費了重金和精力修建的防禦工事根本沒起作用,略微抵抗後就投降了。


    “勒克萊爾一家將在布雷斯特起航,勒克萊爾可以在巴黎休整幾天,前提是波莉娜真的能給他清淨”格蘭尼特揉了揉鼻梁,有些疲憊地說“這簡直是個災難。”


    喬治安娜也一時找不到該和格蘭尼特說什麽。


    她覺得拿破侖再聰明也不會聰明到這麽像妖怪一樣的地步,一定是巧合。


    “倫敦想出來的應對辦法就是讓奧倫治公爵討要賠償?”喬治安娜問。


    “迂回路線適合欺騙。”格蘭尼特說“就像他欺騙你一樣。”


    “別這麽做。”喬治安娜搖頭。


    “別做什麽?”格蘭尼特笑著問。


    喬治安娜喝了一口蘇打水。


    “我聽說,你寫信給琴納先生,希望他收養你做養女,這是你自己想的還是他要求的?”格蘭尼特問。


    “他的主意。”喬治安娜冷冰冰地說“我告訴了他,如果琴納先生不同意,他不可以勉強。”


    “請告訴我,你是怎麽做到的?”格蘭尼特問。


    “做到什麽?”


    “讓一個憤怒的人,變成一頭溫順的獅子。”格蘭尼特說。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她看著滿桌子沒吃完的美食“真是浪費。”


    “美國的航運發展讓很多人嫉妒,海軍方麵從來沒有就‘中立化’進行明確規定,一些船隻沒有按照美國的規定征收關稅,甚至捕獲法庭也在加速沒收貨物,這麽做無疑會讓美國對英國進行報複。”格蘭尼特歎了口氣“但我覺得和美國成為盟友也不會是個好主意。”


    “他喜歡土地多過金幣,我猜他的目標是和魁北克一起,一南一北合擊美國,英國會幫美國抗擊法國人嗎?”喬治安娜笑著問。


    托馬斯·格蘭尼特大笑起來“你覺得法國海軍能防住海盜嗎?”


    “你是說穿著英國海軍製服的海盜?”


    格蘭尼特笑而不語。


    “我看孩子去了。”喬治安娜也放下了餐巾“希望他的父母記得把他帶走。”


    “你覺得他會不會立你的孩子為繼承人?”格蘭尼特又問道。


    “我不能生,你忘了?”喬治安娜冷靜地說。


    “你怎麽知道不是他的問題?”格蘭尼特又道“我聽說你懷孕過。”


    喬治安娜不想繼續為這個問題討論,這種攻擊方式太低俗了。


    “你覺得他是個信守承諾的人嗎?”在她走之前格蘭尼特問。


    “那有什麽關係?”


    格拉尼特默默地看著她。


    “讓他控製住烏弗拉爾,否則我們將采取必要的手段。”格蘭尼特片刻之後說。


    “就像烏爾姆,他也有疏忽的時候,那個西班牙人他也控製不住。”喬治安娜苦笑著“他和烏弗拉爾簽了一個協議,要不然你們也和烏弗拉爾簽一份?”


    “協議內容是什麽?”


    “他很黏人,平時我們總是在一起,有時甚至辦公也是。”喬治安娜說“但他最近都躲著我,回來之後辦公也在國王植物園。”


    “他在凡爾賽也有辦公地點,怎麽不上那兒去?”


    “他說他不喜歡裏麵俗氣的裝飾,還有那股滲進牆縫裏,又香又臭的氣味,告訴我,他把辦公室布置成什麽樣了?”


    “我以為到了埃及。”格蘭尼特說“到處都是非洲植物,而且還有很多埃及雕塑。”


    她忽然對他的新辦公室好奇起來。


    “塞西莉婭,讓他把注意力放在別的地方。”格蘭尼特低聲說“比如教會的問題上。”


    “有點節操,鑽石小子。”喬治安娜冷冰冰地說“我希望這是我最後一次聽你這麽說。”


    然後她也走了,將客人一個人留在餐桌邊,幸好塔利安夫人和拉雷馬上過來了,他們代替她禮數周全地招待他,畢竟在法國午餐代表禮貌,雖然法蘭西第一執政的吃相並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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