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風琴槍和加特林機關槍一樣,因為沉重需要放在輪子上,又或者是放在固定的地點架設,很適合在狹隘的地點作為防衛大批敵人衝鋒用,比如橋頭堡這種地方。


    但管風琴槍不像加特林機關槍,發射了一排後必須靠人力一支支得重新填裝,對於這種東西喬治安娜一點改良的興趣都沒有,她巴不得它從這個世界消失。


    在得知了喬治安娜的來意後,負責守這個橋頭堡的讓·皮諾上尉當然不會不借地方給她,但他覺得她其實有更好的選擇,那就是到皇家瓷器廠去。


    幾乎塞夫爾所有的鎮民都有人在瓷器廠工作,可她覺得那裏是貝納多特的地方,後來是達武派人說鎮民和英國代表都已經在那裏等她了,她才調轉回頭。


    貝納多特是6月份提拔為西部軍團的,當時謠傳英國人要登陸,後來發現那不過是保王黨作亂。


    之後沒多久他就被從西部調回了,在參政員當一個可有可無的議員,再然後他就被安排處理陶瓷廠的事了。


    塞夫爾陶瓷廠是皇家專享的,工廠的辦公樓被修建得如同皇宮,看起來非常富麗堂皇。


    入口處放了兩個豬肝紅色的花瓶,足有一人多高,可是裏麵並不插花,隻是毫無使用價值的擺設。


    喬治安娜無從得知拿破侖那麽“折磨”貝納多特是出於什麽原因,反正貝納多特沒有來見她,負責給她引路的是陶瓷廠原本的廠長,他帶著喬治安娜和卡普拉拉去了會客室,當她打開門的時候雙方鎮民正隔著桌子互相瞪視。


    “苦主”那邊很好認,他們穿著皺巴巴、發黃的襯衫,而另一邊則穿著漿洗得很幹淨,還熨燙過的襯衫,外套的材質也很名貴,就算不是貴族也是有錢人。


    她一直都沒發現,塞夫爾(sevres)的拚寫方式和西弗勒斯(severus)居然那麽相近,那個穿著黑衣的英方代表讓她差點看錯了,後來等腦子清醒之後她才發現那人不論是身高體格還是長相都和西弗勒斯沒有絲毫相似之處。


    會客室的門一被打開,雙方代表就站了起來,英國人站得筆直,朝著喬治安娜鞠躬行禮,法國人則把帽子摘了,很謹慎得打量著她。


    “你好,先生。”喬治安娜朝著似乎是領頭的那個法國人伸出手,那人愣了一下才親了一下她的手背。


    “呃……”那個年紀最大的老人搜腸刮肚得想找恭維的話,喬治安娜已經把手收回去了。


    “都請坐吧。”她冷冷得說,然後走向了壁爐旁的位置,那是他們特意為她空出來的。


    蘇菲和米歇爾將她帶來的熱巧克力和瓷器給雙方都擺上了。


    這種甜蜜的氣味理論上能安夫人焦躁的精神,等坐下之後,她把德米爾德抱在懷裏,然後看著雙方。


    “都喝點吧,現在是特殊時期,別浪費了。”


    法國人那邊立刻拿起杯子喝了,英國人則遵循著禮儀,象征性地喝了一口就沒喝了。


    喬治安娜在這三個英國人裏尋找格蘭尼特,卻沒發現他的蹤跡,倒是參加過上次塞納河招待會的一個商人在此,他察覺到喬治安娜在看他,立刻微笑著點頭。


    “我到這裏來,是因為聽說了你們之間的矛盾……”


    “肯定是他們幹的。”喬治安娜話都沒說完,法國人這邊的一個30歲左右的男子就指著英國人那邊大聲叫道。


    “你的證據呢?”喬治安娜不等英國人開口就問道。


    “不是他們還能有誰?”法國青年不服氣地說。


    喬治安娜看著卡普拉拉,他正站在門口衝她微笑。


    “你們聽說過開普勒這個人嗎?”喬治安娜問在坐的男士們。


    “我聽說過。”英國人那邊率先回答。


    “我也聽說過。”法國人那邊也不甘不願地回答。


    “那你們知不知道開普勒的母親是誰?”喬治安娜又問。


    這次沒人回答了。


    “他的母親曾被村裏人指控是女巫,罪名是用巫術讓一位婦人生病了,她被送到了宗教審判所,她的兒子為了給她辯護搜集了很多證據,後來才發現她因為脾氣暴躁容易得罪人,那個生病的女人是誣告她的,如果你們指控是這幾位先生實施的盜屍行為,那麽請提供相關的人證和物證……”


    “隻要他們打開門給我們搜查。”法國鎮民又一次打斷了她的話。


    “如果搜查後沒有發現證據呢?”喬治安娜問。


    “我們賠禮道歉!”法國鎮民火氣十足地說。


    “你們的道歉我們不接受。”英國鎮民冷冰冰地說。


    “那個墓園,你們誰在管理?”喬治安娜問兩邊。


    這次誰都沒有說話了。


    “沒人?”


    “在他們出現前這樣的事沒發生過。”法國鎮民冷聲說道。


    “那些墓裏埋葬的是你們的親人?”喬治安娜又問。


    “是我的堂妹。”那個激動的法國鎮民壓抑地說“她今年才20歲。”


    年輕女性的屍體無疑更有價值,能賣高價,不過她覺得這種話法國鎮民們並不想聽。


    “你們怎麽不將她埋葬在教堂的墓園?”喬治安娜問“至少教士可以代為看守。”


    法國鎮民們一起看向卡普拉拉,卡普拉拉現在就是一副教士的打扮。


    “大一點的墓地都會有守墓人,我上次去過那兒,墓地根本沒有人管理,到處都是荒草,而且墓碑也亂七八糟,你們就是這麽對待你們的親人的?”


    法國人沒說話。


    “即便是審判國王也有他的信做證據,如果有守墓人的話至少可以有個人證,我們現在不是黑暗時代了。”喬治安娜冷冰冰地說。


    “不能就這麽算了。”苦主說道。


    “你們想怎麽樣?”英國人傲慢地說。


    “我還有個故事,你們想聽嗎?”喬治安娜看著英國人說。


    “請說。”


    “瑪麗安托瓦內特有個叫讓娜的侍女,她冒充皇後的簽名和信件,騙取了一位紅衣主教的信任,成功從一個珠寶商手中騙取了一條昂貴的項鏈,雖然事後發現王後是無辜的,但她的名譽和威嚴都受到了損害,而發生這種事是因為她太粗心大意,沒有做好應有的防範,才給了讓娜這種人可乘之機,為自己沒有做過的事承擔罪名。你們也一樣,英國也發生了很多掘墓的事件,你們身在國外更要慎重。”


    “你說該怎麽處理?”英國人有些桀驁不馴地說。


    “根據薩利克法規定,受害者有接受和不接受補償的自由,盜屍者禁止與任何人交往,直至受害者的父母接受補償,準許他返回人群為止,如果這幾位先生們不接受你們的補償,你們就不與塞夫爾鎮上的人來往。”


    “我們為什麽要給補償?”英國人激動地說。


    “我說了,為你們的粗心大意,你們在這段時間被法國人熱情接待,所以疏於防範了對嗎?”喬治安娜厲聲說“你們就沒想過這是有人惡意搞破壞,挑撥英法之間的關係,讓和談進行不下去?”


    這就是英國的特點,別的國家是為了政治利益犧牲經濟利益,英國是為了經濟利益犧牲政治利益。


    “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喬治安娜用英語說“想想剛才你們在軍營遇到的,我正是為了避免那種情況發生才讓你們從城裏搬出來的,幸好鎮上的人沒有巴黎市內的多。”


    “我明白了。”那個參加過招待會的商人對喬治安娜用英語說“你覺得該給多少補償合適?”


    “你要先說服他們接受你們的補償。”喬治安娜用法語說,指著幾位“苦主”說道“還有,盡快完善墓園的管理,不能有類似的事情再發生了。”


    “我堂妹的事怎麽辦?”法國人問。


    “報警處理,就算要搜查也是警察去搜,你們沒有執法權。”喬治安娜厲聲說道“需要我叫富歇來教你們怎麽報警嗎?”


    法國鎮民一起搖頭。


    “您還有什麽需要補充的?”喬治安娜問卡普拉拉。


    “是口頭協議還是用紙立下契約?”卡普拉拉微笑著說。


    “契約。”那個一直沉默著的法國領頭人說。


    “找個公證人來,另外,你們兩個,給我出去。”喬治安娜指著英方和法方最激動的兩個人說。


    “請跟我來吧,先生們。”陶瓷廠的廠長說。


    那兩個激動的人站起來,跟著他離開了會客室。


    “還需要幫助嗎?”喬治安娜問。


    “我相信我們能解決。”英國商人看著喬治安娜說。


    喬治安娜站了起來“對此次不幸的事件我很難過,我也埋葬過人,知道那種感情,但我們不能因此產生更多仇恨,製造更多死亡。”


    “你們要謹慎。若是你的弟兄得罪你,就勸戒他。他若懊悔,就饒恕他。”卡普拉拉見縫插針得說“我會派教士來為那位不幸的小姐舉行彌撒。”


    喬治安娜看著在坐的人們,她現在可不可以退場了?


    米歇爾攙扶著喬治安娜,她們以優雅的步伐和儀態在圍觀中離開了這個房間。


    等門重新關上後,喬治安娜才鬆了口氣。


    “你想去見貝納多特將軍嗎?”卡普拉拉問。


    “不。”喬治安娜抿嘴。


    “我以為這是基本的禮貌。”卡普拉拉笑著說。


    她和貝納多特有什麽理由見麵呢?


    “那會很奇怪的。”喬治安娜說“接下來我們去哪兒,父親。”


    “我以為你不需要我的幫助。”


    “不,我可需要您的指引了。”喬治安娜嘴甜得說“求您幫幫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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