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國東南部的塔恩加龍省,有一座名為聖安托南的城市。這座小城位於卡韋塞山的邊緣,石灰石盆地在兩條河的衝刷下形成險峻的峽穀。


    這座城市曾經一度繁榮過,13世紀時是香巴尼交易會的重要城市之一,聖安托南及其四郊飼養的小牛在交易會上至今仍然是炙手可熱的熱銷貨,而且它還生產紙張、有毛織業、印染廠和製革廠,這些都會它曾經光輝的過去留下的痕跡。


    然而隨著南特赦令廢紙,這座新教徒的據點因此而遭到重創,城裏的人開始處於自給自足的狀態,並且用物物交換的方式取代了金錢,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


    磨坊主在顧客送來的小麥中提成,鐵匠製造一柄斧頭,換取客戶為他在葡萄地裏工作一天,禽類、蔬菜、水果也是當地生產,核桃可供榨油,也就是說這是一座易守難攻的城市,因此在塔恩加龍省被稱為“永不屈服”的城市。


    聖安托南四周的鄉村、道路十分稀少,出門旅行的人經常在途中遇到困難和不測,因而在幾個世紀裏,修道院每天都要敲鍾,以引起迷路者的注意。


    但這個城市盛產黃麻和顏料作物,特別是菘藍,由於製裁令它的價格一路飆升,快和等重的白銀一個價格了。這對一些強盜來說是個不小的誘惑,於是一群強盜偽裝成運送糧食的商人,進入了城裏。


    城裏有7家麵包鋪,前來買麵包的顧客不過800人,他們使用的小麥來自附近的農村。


    平時來給麵包鋪送麵粉的人麵包鋪的夥計都認識,麵對這些忽如其來的陌生人,麵包鋪的夥計不是歡迎,而是將店門給關了,但此時為時已晚。


    隱密在城外的乞丐、流民開始攻擊這座城市,守衛們想要關城門,卻被事先混進城裏的“糧食商人”給阻止了。


    在實施了劫掠後,這些劫匪並沒有占領這個易守難攻的城市占山為王,而是化整為零消失在附近成千個村落裏,聖安托南的居民則關上了城門,儼然已經進入了戰時狀態。


    拿破侖的政教協定補充《組織條款》中注明了要保障國內70萬新教徒和5.5萬猶太人的利益,“處理”這座城市成了拿破侖交給將軍們討論的話題。


    “我寧可去那個鬼地方也不想去安特衛普。”拉納將軍說道“我即不懂海軍,也不想給波拿巴塑像,誰想看他的裸體?”


    喬治安娜看著拉納夫人,她正衝著喬治安娜禮貌周到得微笑。


    新的“宮規”又沒有禁止覲見的女眷不帶丈夫。


    她的手裏有一封布魯塞爾市長寫的信,信中提起因為走私罪被撤職的安特衛普市前市長,以及為自己寬宥走私的行為感到抱歉,但他希望能派一個懂海事以及民政的市長,為此他還送了喬治安娜一副油畫,還有一種名為黎塞留主教的紫色玫瑰。


    他送的畫是揚·斯特恩的,畫的內容是慶賀一個新生兒的誕生,看起來正經得沒法再正經,畫中人所有人都穿著衣服。


    但是這幅畫畫的明明是非常粗俗的內容,畫中抱著嬰兒、須發皆白、接受別人祝賀的老男人並不是孩子的父親,他僵硬得抱著嬰兒,女人們應該知道什麽,臉上帶著曖昧的笑容,而站在門口,即將離開的年輕男子則豎起了兩根手指,在孩子的頭上比著。這可不是“兔耳朵”的意思,而是鹿角,意思表達得很明確,他才是孩子的父親。


    她不知道這是布魯塞爾市長有意羞辱她,還是他也不懂油畫,反正這幅畫她不打算留著,也不打算為拉納求情,安特衛普是軍港,拿破侖不會讓信不過的人去守著的,她甚至覺得拉納之所以這麽著急回來是為了見自己的妻子。


    波拿巴說的對,如果一個人對她太誠實,什麽實話都跟她說也不是好事。


    後來她讓瑪蒂爾達請一樓的雕塑家卡諾瓦到樓上來,幫拉納將軍設計安特衛普港口的阿波羅塑像,等瑪蒂爾達下樓之後,拉納夫人就問米歇爾去哪兒了,喬治安娜告訴她,那個女孩兒家裏出了點事,現在正在休假,拉納將軍又開口了。


    “是因為聖多明戈嗎?我聽說小羅尚博也去了。”


    喬治安娜點頭。


    “獨立戰爭時,英國人最敬重的法國將領就是他的父親老羅尚博。”拉納說道“即便他不是個對俘虜仁慈的人。”


    喬治安娜愣了一下。


    “大陸軍在約克敦大捷中隻是消滅了一支英軍的運輸隊,主力是老羅尚博指揮的國王衛隊,我聽說他們用的是印第安人的裝備和教官。”


    喬治安娜瞪大了眼睛。


    “你也不信對不對。”拉納冷笑著“印第安人在很多人眼裏是野蠻和落後,怎麽會成為法軍教官。”


    “這確實很難接受。”喬治安娜喃喃低語“難怪小羅尚博那麽擅長叢林戰。”


    “在紐約,國王衛隊一個連曾經獨自阻擊蘇格蘭高地一個團,平均一個士兵要麵對100名英軍,但勝利者依舊是我們。”拉納無比堅定得說“我不讚成撤軍,如果我們撤軍就是第二次遠征失敗了。”


    “我希望能保留一點人性。”喬治安娜堅決得說“我聽說了他們在聖多明戈幹了什麽。”


    拉納沒有說話。


    “我聽塔列朗說將軍之所以簽署《政教協定》是因為他的肩膀上長了第二個水泡。”拉納許久之後說“這次他打算撤軍也是因為胸口上長了皮癬。”


    “你覺得這是迷信?”


    “沒人會崇拜仁慈的失敗者,男人生來就該享受生命的全部光彩,他應該駕著戰車,以勝利者的樣子凱旋。”


    “你要注意輿論。”


    拉納滿不在乎。


    “您叫我,女士?”卡諾瓦這時候出現在了門口。


    喬治安娜看著桀驁不馴的拉納,覺得他最好別和這位來自羅馬的藝術家打交道。


    “我的雕塑完成得怎麽樣了?”喬治安娜微笑著問。


    “它現在在盧浮宮的雕塑室。”卡諾瓦客氣得說。


    複活節彌撒後,喬治安娜就“失去了利用價值”,又從盧浮宮搬了出來,回到了塞夫爾鎮上。


    但拉納這種拿破侖的心腹卻還是來找她,這樣就達不到波拿巴的目的了。


    人不能以真實的麵孔活著,要戴上一張精心雕琢的麵具,這樣才會討人喜歡,就像男士們腳上的靴子,即便裏麵穿著絲襪,隻要不露出來就不會引起平民的反感了。


    至於參加過舊王朝禮儀的舊貴族們,即使他們知道波拿巴幾乎照搬了凡爾賽的禮儀,可是他們失去了話語權,就算他們揶揄諷刺民眾也不會聽他們的。


    “謝謝您,您去忙吧。”喬治安娜應付得對卡諾瓦笑著說,等這位“現代米開朗基羅”走後,喬治安娜立刻換了一副麵孔看著拉納。


    “拿破侖需要的是慘勝嗎!”她很恨得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


    拉納盯著她。


    “一件好事發生都會有人因為嫉妒而抹黑,何況是這種事。”她到了隔壁,從書桌上找出來一封信,然後又回到了會見室“這是一個巡按使給我寫來的,他現在在阿維尼翁,那位用一杯血酒救了父親的小姐現在也在那裏住著,有很多人想要拜訪她。”


    拉納接過了那封信開始看了起來。


    “你的將軍能應付戰場上的瞬息萬變,卻對謠言無可奈何,你們以前在意大利,不隻是用手裏的劍開道,還有宣傳和輿論。”


    喬治安娜有些感慨,美國的曆史教科書上可不是那麽寫的。


    路易十六派了兵,幫美國人打贏了獨立戰爭,法國人從中得到了什麽好處?


    有人說,一個婚姻如果沒有一個盛大的開頭,就注定會有一個淒涼的結尾,為此人們在婚禮上從不節省,再貴的藍色婚紗一樣有人買。


    婚紗是婚禮的“必需品”,和糧食一樣,正是因為必須要,所以才會炒出高價,而不用擔心會和荷蘭的鬱金香一樣忽然暴跌。


    除非拿破侖取消對美國的製裁令。


    英國是肯定希望製裁能繼續下去的,這樣英國的煙草商人才能壟斷煙葉的價格,無形之中法國挑撥了英美之間的關係,雖然她一開始的目的是印度。


    西班牙也有煙草公司,但是他們的商船無法前往殖民地把煙葉送回歐洲。


    在亞當·斯密的《國富論》中,英國一方麵允許殖民地生產生鐵和鐵條,一方麵絕對禁止建立鋼鐵廠和鐵廠,為了鼓勵美洲的這種“製造業”,英國允許鐵條和生鐵無稅輸入,就和拿破侖現在允許的關稅政策一樣。


    皮埃蒙特為什麽不學烏弗拉爾的船一樣,運送糧食進來的時候夾帶一些生絲,這樣就能免關稅了。


    “我聽父親說,第一執政和第二執政試圖立法,統一全國的度量衡。”也許是因為太安靜了,拉納夫人說“您能不能告訴我這是何用意?”


    喬治安娜本來不想說,但是她很喜歡拉納夫人。


    “這是為了方便以後省級的糧食貿易。”喬治安娜說“全國的容量單位色提爾有10個基準量,比利時的容量單位是什麽?”


    正在看信的拉納將視線轉移到喬治安娜身上。


    “你在安特衛普的事有很多,或者你更想去葡萄牙當大使?”


    “葡萄牙又有什麽消息?”拉納夫人問。


    “這個我不清楚,我隻知道現在英國報紙全部沒有刊登聖多明戈戰況可能和多巴哥有關。”


    兩位漂亮的新人困惑得看著她。


    “回去慢慢想吧,下一個客人要來了。”喬治安娜疲憊得說“要注意輿論,不要光顧著勝利。”


    拉納和妻子對視一眼,放下了手裏的信,行禮後離開了侯見室。


    “你明白我剛才說的話的意思嗎?”喬治安娜問瑪蒂爾達。


    “聽不懂。”瑪蒂爾達搖頭“多巴哥在什麽地方?”


    喬治安娜沒有向她解釋。


    有了鋼鐵貿易,本來被英國舍棄的葡萄牙又變得重要了,他們可以從南美進口鐵礦,在葡萄牙加工成鐵條,然後無稅進口英國,當然還有重要的白銀。


    “去請下一位客人吧。”喬治安娜對瑪蒂爾達說,她倒想看看小威廉·皮特的老師這次又給她帶來了什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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